又帶著人爬了小一段山路,他才終于找到了不會被水淹也能暫時避雨的地方。
如釋重負般將手中的人一放,廣寒仙貼著山壁靠坐下去大喘氣起來。
雨還在下個不停,可身上與發(fā)絲間沾著的臟污卻沒有被沖洗干凈,他垂頭看了眼自己的手,上頭纏著的細布早就不見了,結痂的地方被蹭脫落后露出了一片新生出來的嫩肉,這里是算好了,可又多了不少的傷。
拍了拍掌心沾著的泥沙,他低罵了一聲,“臟死了?!?/p>
但沒人回應他,也沒人能掏出手帕來幫他擦拭。
氣息變得平穩(wěn)了些后,他隨手撿了一根樹枝去戳旁邊躺得亂七八糟的人?!拔梗瑫r易之?還沒醒嗎?”
戳了好幾下都沒反應,廣寒仙心驀地一驚,立刻丟下手中的東西跑過去,然后將時易之擺正平放在地,俯下身把耳朵貼在shi漉漉的左xiong膛上。
“砰——砰——”
一聲接著一聲,清晰且有力。
“還在跳?!睆V寒仙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廢了這么大勁救上來,結果還是死了呢?!?/p>
不過他也沒敢徹底放松,攤餅般把時易之翻了個身,然后把時易之的頭給托起來,伸手去撬那緊閉著的嘴。
剛開始沒流出什么東西,但他不放心,于是用力地拍了幾下時易之的肚子,果不其然地嘔了幾大口的水來。如此重復了好幾遍,時易之的肚子小了整整一圈。
最后再也吐不出什么了,他就抱著人大幅度地晃了晃,確認真的聽不見什么水聲后,才終于作罷。
看著那一塊被吐過水的地方,廣寒仙又不滿地大聲說:“時易之,你真是臟死了!”
可抱怨完,他還是大發(fā)善心地把時易之給抱到了石檐下可以躲雨的地方。
不然能怎么辦呢?他救都救了,不能最后還是讓人死了吧?那豈不是前面都白費功夫了?
廣寒仙倒不是真的在意時易之的生死安危,他會改變主意去撈人,其實也都是為了自己。
時家這么大的家族肯定個個都是人精不好糊弄,可他除了時易之外都不認識,實在不穩(wěn)妥;而且他就算能夠獨自安全地回到宅子里,也不見得能夠安全且順利地完成自己的計劃,畢竟在那個謀劃了這場事故的人眼中,他與時易之本為一體;再者,時易之現(xiàn)在對他的新鮮勁還沒過去,所以能從此人身上多撈點錢又何樂而不為呢?前半生什么腌臜都見過了,后半輩子他理應要過過好日子的。
總而言之,都是為了他自己,與時易之本人一點關系也沒有。
他也不是心軟了,只是想透徹了。
“時易之啊時易之,我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你的命,你可得撐過去,而且醒來之后得對我千恩萬謝的,知道嗎?”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時易之冷冰冰的臉。
時易之雙眸緊閉,呼吸綿長,顯然沒能聽見他的話。
廣寒仙撇了撇嘴,也不再說話,看著石檐外如珠簾一般垂掛的雨幕發(fā)起呆來。
呆著呆著,他開始不可控地感到有些迷茫。
——眼下他又冷又餓,身邊還有一個昏迷著的人,理應要做些什么改變現(xiàn)狀的。可他前十九年一直在南風館學習風月之事,又哪里有機會了解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