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寒仙面色蒼白,嘴唇緊抿,手中緊握著中阮的琴頸,琴身已經(jīng)碎裂成兩半墜在了地上。他淺色的衣擺沾染上了屋內(nèi)的血,身上也有幾滴飛濺的血跡。
時易之看著那刺目的紅,覺得世界變成了一片腌臜的黑。
“少爺少爺!”益才慌亂地跑近,臉色同樣白得嚇人。“少爺您受傷了!”
時易之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是廣寒仙先開的口?!皠e喊了,趕緊去找大夫過來?!?/p>
說完,廣寒仙又抬腳踹了踹昏倒在地的王房,一臉嫌惡和心驚?!霸俳腥税堰@個東西也給帶走?!?/p>
換做從前,益才是還要再看時易之的眼色才會行事的,可如今知道了些內(nèi)情,便聽了廣寒仙的吩咐,點(diǎn)了屋內(nèi)的燈就匆匆辦事去了。
宅子內(nèi)下人行事還算快,不到一盞茶,益才就帶來了幾個健壯的家丁,用三指粗的麻繩將王房給五花大綁地帶出了西廂房,只是大夫來得沒那么快。
廣寒仙看著時易之受了傷還一副訥訥的模樣,莫名氣不打一處來,直接丟了手中的另外琴頸就朝時易之走去。
都如此情況了,哪知此蠢笨之人開口的
第二十七枝
掌心交握
廣寒仙生了一場不知緣由的、難以追根溯源的氣。
躺在陌生的床上,看著陌生的床頂與帷帳,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十分陌生的怒火,尤其是想到今夜若不是他及時地出現(xiàn),或許時易之就會有性命的危險,這樣的怒火就變得更甚了。
堂堂從高門大戶里頭出來的大少爺,怎得就將自己弄到了這般的田地?怎就讓一個卑劣的管事給逼成了這幅模樣?
可氣著氣著,他又不免地生出了幾分嘆息。
廣寒仙沒那么喜歡時易之,也沒那么不喜歡。
因?yàn)樘嫠棉k東西、與他說好話的時易之是好的,貪圖容貌、不設(shè)真心的時易之是不好的;所以跟時易之虛與委蛇是可以的,與時易之交付真心是不可以的。
故而他就算不會愛時易之,也不愿看到他受傷喪命。
若是這些都不談,那時易之的命也是他從河中給撈上來的,合該有一半都算他的,所以他又怎能看著時易之將自己置身險地卻無動于衷呢?
這個念頭一生,廣寒仙腦中萬千混亂的思緒,終于變得清晰了。
是也是也。
廣寒仙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理,悶在xiong口凝成一團(tuán)的情緒也終于找出了一個可以發(fā)泄的出口,憤懣與沉郁都散去不少。
——他廢了那么大勁從河中拖上來,還在野外兢兢業(yè)業(yè)地照顧了一夜,有了他這般的照拂,那再低賤的命都應(yīng)該變得貴重,可時易之卻那么隨隨便便一點(diǎn)也不懂得珍惜,受了傷不處理任由鮮血不停橫流不說,甚至還反過來在意那些爛東西,這完全就是沒有將他的辛苦放在心上當(dāng)一回事。
時易之真的是太糟糕的一個人!
糟糕!
將郁結(jié)于心的事情想清楚后,廣寒仙更沒了睡意。
盯著陌生的帷帳看了一會兒,他倏地坐了起來,又裹著被子下了床,而后慢慢地湊到窗邊將窗戶推開了一個小縫。
裹著shi氣與涼意的風(fēng)摻著雨絲涌了進(jìn)來,他將被子緊了緊,透過小縫往外面看去。
他從前住的、今夜發(fā)生事故的西廂房正在對面,此刻房內(nèi)還點(diǎn)著燈,四周圍著一群健壯的家丁在看守。
里頭的一切都沒有動過,因?yàn)闀r易之不欲將那些打斗的痕跡給清理干凈,準(zhǔn)備明日報官之時一同算做王房的罪證給呈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