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和劉香合租一個辦公室,工位相對,劉香不在,林錨就坐在劉香的位置。他也不說話,半夏也不說,兩個人一會兒低頭,一會兒仰頭,偶爾的對視也會很快抽離。
半夏沖了一杯咖啡,也沒有管他,徑自喝著。
林錨也不惱,只是坐著,他只看著她就很滿足。單調(diào)靜默地相處,兩個人沒有一點尷尬和不自在。今天在派出所,他又見到了半夏的另一個人格——張牙舞爪,像只小豹子,一旦脫離了獵獸場又渾身發(fā)散出淡淡的死感。
柴家男葬禮后那一次見面,她還不是這樣。他想問她這段時間經(jīng)歷了什么,想問她過得好不好,還有就是有沒有像他想她一樣思念他。她媽媽又是怎么回事?他也是失去過至親之人的,那種痛他懂,他想緊緊抱著她,紓解她的痛。那晚的決絕除了柴蕓,是否跟她的家庭也有關(guān)系?
原來,他真的不懂她。
想法越多,他的理智越薄弱,他站起身,拿了半夏喝了一半的咖啡,全部灌下。他怕,怕自己只要一張口,半夏就會讓他消失,他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包括讓他離開。她那么柔弱卻又那么堅韌,刺進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竟再也拔不出來。
兩人又坐了幾分鐘,半夏拿包出門,林錨就在后面跟著。易陽離人民醫(yī)院不遠,她應(yīng)該去看看父親白芷。按照白芷的性格,母親沈青格去世,他總要找個人背黑鍋,例如埋怨半夏晚回家、紫蘇不回家或者拿已然回家的景天撒氣的。
出乎意料,他什么都沒說。每日只是躺在醫(yī)院里,吃了睡睡了吃,半夏他們?nèi)ヅc不去也不在他考慮范圍內(nèi)。
這段時間,半夏竟有些心疼他,沒想到父母的愛這么深沉。
半夏和林錨一前一后,沒有任何交流。到了人民醫(yī)院門口,林錨手機響了,半夏終是回頭看了一眼。掛斷電話,林錨深深回望她,然后攔了一輛出租車走了。
沈青格去世后,半夏短時間內(nèi)喪失了所有感覺。林錨的轉(zhuǎn)身離去,她沒有任何的動心起念。
“就是你逼死我媽的!”
半夏剛走到白芷病房門口,是景天的聲音。沈青格去世,景天回家,他和白芷鮮少交流。事情結(jié)束,想必他要回去了,娜拉懷孕,他不能離開太久。
只是,半夏沒想到,他來了醫(yī)院。
景天奪門而出,撞倒半夏。
“二姐”景天眼里竟有淚水,這是半夏長這么大第一次看見景天哭。在沈青格葬禮上,他都沒有掉一滴淚。
半夏撐著身體站起來:“你怎么了?”
景天強忍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他吸了吸鼻子,一把抹掉流出的眼淚,仰頭,“沒事。”
“景天,這么多年,你和爸到底怎么了?媽也走了,爸也很難過,有什么不能好好說?”
景天看著半夏,似有千言萬語,終是張了張嘴,沒有說話,“是嗎?他也很難過嗎?”
“那當(dāng)然?!?/p>
張莉茹從走廊對面過來,稍顯疲憊,景天臉色登時嚴肅起來。大四那年,景天回家辦理實習(xí)的事,提早回家,沒跟家里打招呼,想給他們一個驚喜,卻看到父母臥室抱在一起的張莉茹和白芷。
那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甚至是近兩年媽媽對爸爸的冷漠。他懷疑,媽媽也早就知道了。警察說是李靈芝殺的沈青格,但他無法把怨氣從白芷身上移除。
“二姐,我先走了?!本疤煊只謴?fù)了一貫冷靜的樣子,他想得是也許以后再也不會回來了。
張莉茹隨著半夏進了病房。
白芷消瘦了不少,雙眼通紅。
“白法官?!睆埨蛉愦蛘泻?。
“半夏,你來了?!卑总茮]有理張莉茹,對半夏說話,“景天,景天他沒有對你說什么吧。”
“沒有,爸,你怎么樣?”
“我還好,今天我就想辦出院了,老在這待著也不是那么回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