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很久沒有直視過鏡面。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些日子,他連透明門窗上模糊的人影都會不自覺地避開。
真的……很像嗎?
他知道他們面容至少有九成的相似,可除了自己刻意扮演工藤新一的時候,熟悉的人很少會將他們錯認。
更別說是像服部平次和白馬探這樣,對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十分熟悉,觀察力又極其敏銳的偵探了。
“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有多像他嗎?”
白馬探的話陰魂不散地在他腦海里徘徊,鋒銳的質問在狹窄的盥洗室激蕩出悠長的回聲。
他緩緩地、慢動作似的抬起頭,一雙熟悉的藍色眼眸出現(xiàn)在鏡像對面,靜靜地、專注地看著他。
真的,很像啊……
鏡子里的人,相比起從前的黑羽快斗,臉頰清瘦不少,唇色顯得過分蒼白,眼神也更清冷了些。就連神態(tài),都變得認真而專注,幾乎找不到從前那個玩世不恭的魔術師的半點殘留。
他有些恍惚,小心翼翼地伸出輕顫的右手,隔著虛空描摹著鏡中人的輪廓。
是你嗎……
他近乎沉醉地耽溺在這樣虛妄的幻想里。似乎所愛之人真的滿含愛意地看著自己,眸中雜糅著無盡的柔情思念。
他近在咫尺,幾乎觸手可及。
別……別哭。
鏡中人蔚藍的眼底透出清澈的水霧,積蓄而出,斷線般撲簌落下。眼尾染著脂色的緋紅,清冷又破碎。
別哭。
他喃喃著伸出試探的指節(jié),想拭去這個人臉頰眉睫上沾染的淚水。
他討厭看這個人哀傷的樣子,這張臉,這雙眼睛,是應該自信地笑著的。
霹靂的驚雷將一切靜止在指尖觸上鏡面的一剎。
冷。
冰冷的鏡面滲著刺骨的寒氣,從指尖蔓延過縱橫的血管,一路席卷著肺腑抵達心臟。
冷,黑羽快斗從未感知過如此的冰冷,像赤裸地包裹著極地不化的堅冰。指尖神經抽動,牙關來回碰撞,連靈魂都冷地戰(zhàn)栗。而心底又從這極致的冰冷中升騰起一股燎人的火焰,煮著鮮血滾沸,燒的骨節(jié)生疼。
窗外雷聲滾滾、震天動地,滂沱的驟雨將空氣都悶地潮shi,一點點抽干房間里稀薄的氧氣。
黑羽快斗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無法抑制地大口喘著粗氣。他的頭腦一片混沌,只有一個念頭拽著求生的本能爬進他遲滯的神經。
離開這里。
他扯開自己被抓得褶皺橫生的領口,試圖讓更多氧氣灌進緊縮的氣管,衣領下的項墜硌的掌心發(fā)疼。
離開這里,再呆下去,會死的。
他踉蹌著推開盥洗室的門,急步向屋外跑去。
他不知道撞開了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聽不到身后的呼喊,也不在乎連綿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