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1頁）

沒有名著能幫她解決一丁點問題，太遙遠(yuǎn)了，書里的一切遠(yuǎn)去，她成了剛出土的兵馬俑，日頭一照，顏色消失殆盡。

明月的成績不可避免地下降了，她非?；艁y，可恥辱還在繼續(xù)長，恥辱是沒法用百草枯的。這是春天，她卻盼著下雪的時節(jié)，能到花橋子聽一場書會，那兒有天南海北來的說書人，天在上頭，地在腳下，麥苗兒青青，人都和氣極了，高興極了。雪落到人頭上，衣服上，李萬年就坐在那翹著腿拉弦子。

她要是能在旁頭唱一段《四季歌》就更好了。

“春夏秋冬四季天，風(fēng)雨霜雪緊相連，春天綠柳垂金線，夏天池塘生紅蓮，生紅蓮吶啊啊……”

正是春天，明月想起自己答應(yīng)過那人一樣事，卻還沒做。那人就像風(fēng)，打去年的春天吹過去，便沒有了，好的人，好的事，露水一樣短暫，子虛莊不全是馮大娘八斗叔那樣的人，澧溏也再沒有那樣的人來。

代老師找她談話，明月不吭聲，她不曉得怎么跟老師說，她害怕。她害怕老師覺得她的痛苦渺小，不值一提，因為老師和同學(xué)們都是在這樣的世界里過日子的，他們熟悉這一切，習(xí)以為常。

鄉(xiāng)下的人不配提痛苦的，沒有痛苦這回事，大家要過日子。光是過日子就夠辛苦的了，痛苦是什么？

明月中午偷偷離開校園，騎車去澧溏，澧溏依然，春天依然，那個認(rèn)真跟她說話的大人沒來。去年的春天，永遠(yuǎn)消失了。

她回到學(xué)校，張蕾問她：“你跑哪兒去了？晌午該你掃地?！?/p>

明月發(fā)怔：“我忘了，對不起，要不我明天晌午補上?！?/p>

張蕾嗤道：“你現(xiàn)在可真夠暈的?！?/p>

明月沒反駁，她做什么都提不起勁了，她心里病病的，但自己不懂，不曉得心里頭也會生病。

張蕾提醒她：“高老師要收區(qū)里作文比賽的稿子了，你交不交？”

明月?lián)u頭：“我沒寫?！?/p>

張蕾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明月心想，作文即使能獲獎又怎么樣呢？沒有意義。

她周末再回家，楊金鳳已經(jīng)知曉她考試退步的事，把她罵了一頓。

“你天天忙啥呢？書也不好好念，我累死累活為的誰？??？我為的誰？你到底干啥子了，怎么就考不行了？”

明月惘然：是啊，我干什么了呢？

楊金鳳見她好像不知羞，擰她耳朵：“說話！”

明月說不出來，她被奶奶那只好手提溜著，耳朵扯上去了。

“你想干啥，說？不好好念書就等著打工嫁人吧，到廠子里累死你，人想罵你罵你，想扣錢扣錢，你就等著過那樣日子吧！”

楊金鳳罵到最后，氣病了。她

花橋子大集是逢五開……

花橋子大集是逢五開，逢十開，特別熱鬧。

這會兒清明都過了，春天加速消亡，四處里都是要夏不夏的生猛勁兒。綠的樹往深里再綠，暖的日頭也曬起人來。

明月跟亮大爺?shù)臄傋訑[一塊兒，找了塊破磚頭，兩人坐地上。這邊是個賣菜的老漢，有人買他一塊錢的菜，說他不夠秤，老漢臉都?xì)饧t了：

“胡扯，我賣東西不給夠秤，不是傷天良么？”

“我掂著不大像夠的，你這也沒個電子秤再對對?！?/p>

“你拿來，”老漢把菜又放到秤盤上，“你看，高高的，我這三星福祿壽，我要是少一兩那折我的福，虧心的事咱不干?！?/p>

買的人說：“做生意就沒有不奸的，缺斤短兩常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