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鑼“哐啷”一聲脆響,清亮亮地蕩開了寂靜,緊跟著,鼓槌便“咚咚咚”地敲打起來,卻像剛燒開的水咕嘟咕嘟的,一下子就把雪后有些寂靜的街面給喚醒了。
人群里早踮起一片腳尖,窗欞間探出無數(shù)脖頸。
沿街的茶樓酒肆,但凡是能落腳的地界,都擠滿了攢動的人頭。
誰不知這是好戲要開鑼的陣仗?
名角兒們水袖一甩,咿咿呀呀地開了腔:
“他本是官宦貴公子,偏效那魍魎亂綱常!”
“說什么玉樹臨風(fēng)好模樣,肚腸里盡裝些蛇蝎心肝!”
“覷覦那堂兄房內(nèi)如花眷,春草名兒烙心膛。人倫大防全拋卻,禮義廉恥盡喂了豺狼?!?/p>
“惦記兄妾行卑賤,祖宗聽了也汗顏!?!?/p>
“這等悖逆荒唐念,怎敢登門污侯府清嚴(yán)?!?/p>
“說那登門非強占,允她侍奉兩房便,兄得賢妾他得仙。”
“世上竟有這般厚顏,畜生不如枉姓“成”?!?/p>
“我侯府,百年忠烈門庭顯,豈容鼠輩辱門楣!”
……
一番唱念做打,直把看客的胃口高高吊起。
戲班子的隊伍后頭,跟著永寧侯府的護(hù)院,四人肩扛一頂無帷軟轎,轎中端坐的成景淮毫無遮掩,就這樣大剌剌地暴露在眾人眼前。
被粗麻繩五花大綁的成景淮渾身僵硬,動彈不得,一張臉臊得通紅,恨不能立時在地上裂開條縫鉆進(jìn)去。
偏生四周圍觀的議論聲與鄙夷目光,猶如雪后透骨的寒風(fēng),絲絲縷縷、無孔不入的往他身體里里鉆。
裴桑枝怎么敢的!
她明明深知他這些年為了求學(xué)上進(jìn)吃了多少苦頭。
晨起苦讀,夜半挑燈,盛夏熬過滿背痱子,嚴(yán)冬生過凍瘡皸裂;更不消說在外游學(xué)時體察民生疾苦時,險些被山間落石砸斷腿骨??蔀楹芜€能如此鐵石心腸,狠心毀他清名。
這就是要毀了他!
人群中的議論聲如潮水般翻涌,一浪高過一浪。
“覬覦堂兄房內(nèi)如花美眷?惦記兄妾行卑賤?侍奉兩房?這事聽著著實勁爆,只是云里霧里摸不著頭腦,你可理清其中門道了?”
“這其中的門道還不明顯嗎?你沒瞧見后面抬轎的護(hù)院腰間掛著永寧侯府的腰牌?前頭唱戲的伶人們又口口聲聲提著成府。要說這永寧侯府和成家能有什么牽連,可不就是先前鬧得滿城風(fēng)雨、甘愿為妾的那位假千金么?”
“堂兄弟爭一女?那轎子上抬的是成家的哪位郎君?。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