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侯府外,榮國公府的馬車早已候著。
榮妄身著正紅色織金如意云紋交領錦袍,錦袍的領口和袖口處,翻折出內(nèi)里是更為繁復華麗的纏枝牡丹金線緙絲襯里。
濃墨重彩的紅與金,在凋敝清冷的天地間,鮮明得如同潑灑的朱砂與流淌的熔金。
任是誰見了,都不會忍不住贊一句,好一個金玉錦繡堆里養(yǎng)出來的、人間第一等的富貴風流人物!
裴桑枝并未預料到會在此刻見到榮妄。
每回相見,這人總能教她品出新的風致和驚艷。
這張臉,這身鮮活張揚的氣度,簡直要看直了眼去。
裴桑枝在看榮妄。
榮妄亦在看裴桑枝。
面頰較之前豐盈了些,褪去了令人心驚的枯瘦,卻仍帶著幾分清減。只是那眼底的青色,即便敷了脂粉也遮掩不住,在日益白皙的肌膚上格外分明。
榮妄眼底閃過一絲晦暗。
看來,枝枝這幾日,睡得不好。
秦承赟毫無高人風范,含笑打趣:“妄哥兒這次倒是稀罕,竟這般知禮數(shù)了?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還專程來這恢侯府接我這個老家伙?”
說話間,視線在榮妄和裴桑枝之間打轉(zhuǎn)。
紅鸞星動啊。
想不到,在他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榮妄有心上人。
榮妄斂起看向裴桑枝的目光,轉(zhuǎn)而向秦承赟拱手一揖,無奈地笑了笑,語氣間不自覺帶上幾分恭敬順從,道:“您還是沒個正形,一如當年?!?/p>
面前之人,是他祖父輩的人物。
秦承赟擺擺手:“老了,老了,跟當年比差遠了。”
自元初帝病故,二十七載了。
這二十七載寒暑,他踏足大乾境內(nèi)每一座古剎,翻遍了所有佛寺的藏經(jīng)。又重回玄鶴觀,將無為子留下的道門秘典一一參詳。
奈何天不遂人愿,終究一無所獲。
那些典籍中記載的長生不死之藥,起死回生之術(shù),不過鏡花水月;而逆轉(zhuǎn)光陰的重來之機,更是杳無蹤跡。
仿佛,他苦苦追尋的機緣,只是他一人執(zhí)迷不悟的瘋魔。
在他以為,一切注定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時,卻又讓他窺見了有人命格大變。
“無花呢?”秦承赟將逐漸飄遠的萬千思緒盡數(shù)收回,淡聲道:“他和宴家那小子,不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時刻在你左右嗎?”
說著,便指了指身旁的黃大姑娘,道:“這是我新近渡化的弟子,法號如真。出家前本是江夏黃氏的長女,如今與無花是同門師兄妹。”
榮妄先是頷首致意,道了聲:“如真師父?!?/p>
而后,夸張地攏了攏披在正紅色織錦如意云紋交領錦袍外的狐裘:“這天寒地凍地,老大人且先上馬車暖暖身子,容晚輩慢慢與您細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