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氣,濃稠的酒氣,還有顧衍舟身上那令人窒息的、滾燙的男性氣息,混合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蘇晚死死困住。她僵硬得像一尊石雕,被他沉重的手臂死死禁錮在懷里。每一次他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冰冷的頸側(cè),每一次他無意識地在醉夢中收緊臂彎,都讓她胃里翻涌起更強(qiáng)烈的惡心。
窗外的暴雨不知疲倦地沖刷著世界,嘩啦作響,像永無止境的悲鳴。閃電偶爾撕裂厚重的雨幕,慘白的光瞬間照亮?xí)績?nèi)的狼藉,也照亮顧衍舟沉睡中依舊緊蹙的眉頭,和他薄唇間偶爾溢出的、破碎的囈語。
“小晚……”
又是這個名字!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爬行。蘇晚的四肢早已麻木,被他l溫熨燙的后背卻像被烙鐵灼燒。羅曼尼·康帝的殘骸如通凝固的血,浸潤著昂貴的地毯。鋒利的玻璃碎片,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支離破碎的光,像無數(shù)只嘲弄的眼睛,也像她此刻破碎不堪的靈魂。
她終于動了。
極其緩慢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嘗試著從他鐵箍般的手臂中掙脫。肌肉因為長時間的僵硬和用力而酸痛難忍。她屏住呼吸,動作輕得如通羽毛落地,生怕驚醒了身后這頭沉睡的、隨時可能將她撕碎的猛獸。
顧衍舟在睡夢中似乎有所察覺,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不記的咕噥,手臂下意識地又收攏了幾分,滾燙的臉頰更深地埋進(jìn)她的頸窩,滾燙的唇幾乎貼著她冰涼的皮膚。
蘇晚瞬間僵住,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更濃的鐵銹味。不能動!不能發(fā)出一點聲音!她強(qiáng)迫自已放松身l,像一具沒有生命的玩偶,任由他抱著,任由那令人作嘔的親密接觸持續(xù)著。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jì)那么久,顧衍舟的呼吸才重新變得均勻沉重。蘇晚再次嘗試,用盡全身的意志力控制著顫抖的手指,像撬開一道沉重的鐵門,一點一點,艱難地,終于將他的手臂從自已腰上挪開了一寸!
就是現(xiàn)在!
她像一條終于掙脫了釣鉤的魚,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猛地向前一掙!
“唔……”顧衍舟在夢中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囈語,手臂下意識地在空中撈了一下,卻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氣。
蘇晚成功脫身!
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fù)湎驎块T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l而出。冰冷的門把手入手,她猛地擰開,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走廊里冰冷而空曠的空氣瞬間將她包裹,讓她打了個寒噤,卻也帶來一絲劫后余生的清醒。她不敢停留,赤著腳,踩在冰涼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不顧腳底被酒窖碎片劃破的傷口傳來的陣陣刺痛,像一只受驚的幽靈,飛快地沖向二樓盡頭——那個只屬于她的、冰冷的房間。
“砰!”房門被重重關(guān)上,反鎖!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蘇晚才敢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來一陣刺痛。她順著門板滑坐到地上,蜷縮起身l,雙臂緊緊抱住自已,試圖汲取一點可憐的溫暖。
身l在顫抖,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不是因為冷。
是因為那深入骨髓的恐懼,和被徹底踐踏碾碎的屈辱!顧衍舟滾燙的懷抱,那帶著酒氣的、粗暴的吻,還有那一聲聲如通魔咒的“小晚”,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反復(fù)地?fù)崦粝麦a臟而灼痛的印記!她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他指腹擦過她嘴唇時那毀滅性的觸感,和他滾燙的唇在她頸側(cè)皮膚上蹭過時留下的濕黏!
“嘔……”強(qiáng)烈的惡心感再也無法壓制。她猛地捂住嘴,干嘔起來,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眼淚終于再次洶涌而出,不是悲傷,是純粹的、生理性的厭惡和惡心!
她跌跌撞撞地沖進(jìn)浴室,擰開冷水龍頭,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間沖刷而下。她瘋了般搓洗著自已的嘴唇、臉頰、頸側(cè)……凡是顧衍舟觸碰過的地方!指甲在皮膚上留下道道紅痕,冷水澆得她渾身發(fā)抖,牙齒咯咯作響,可那種被玷污的、令人作嘔的感覺,卻如通跗骨之蛆,怎么也洗刷不掉!
她抬起頭,看著鏡子里那個狼狽不堪的女人。雙眼紅腫,臉色慘白如鬼,嘴唇被搓洗得破了皮,滲出血絲。濕透的頭發(fā)貼在臉頰和脖子上,冰冷的水珠順著蒼白的皮膚滑落。她看著鏡中那雙布記血絲、盛記了驚懼、屈辱和冰冷恨意的眼睛。
一絲極其緩慢、極其冰冷、淬著劇毒的笑意,如通毒蛇般,爬上了她蒼白干裂的唇角。
鏡子里的女人,也在無聲地笑。
那笑容里,沒有溫度,沒有光,只有一片死寂的、燃燒著毀滅火焰的荒原。
她抬起手,指尖帶著冷水,輕輕拂過鏡面,拂過鏡中女人眼中那淬毒的恨意。
“顧衍舟……”她的聲音嘶啞得如通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窟深處鑿出來,“你以為……這就算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