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衙門門前高懸著兩盞巨大的紅燈籠,門口的石獅子在暮色里顯得威嚴(yán)無比。
林嘉佑停下腳步,就站在這片昏黃的光暈之外。
他該怎么說?
我是誰?從哪里來?
他正猶豫著,衙門厚重的大門忽然“吱呀”一聲從里面被猛地拉開。
一個穿著深色長衫的年輕男子急匆匆地走了出來,神色里帶著明顯的焦躁。
林嘉佑一眼就認出了他。
顧律。
顧律顯然也看見了門外這個衣衫襤褸、渾身臟污的孩子。他先是腳步一頓,眼中劃過一抹詫異。
他快步走到林嘉佑面前,目光從上到下掃了一遍,眉頭立刻擰了起來。
“你怎么來了?”
顧律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像一根針,扎得林嘉佑的心猛地縮緊。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狼狽地低下頭,兩只手死死地揪著自己的衣角。
顧律的視線落在他那雙破爛的草鞋上,鞋底和腳上都浸著暗紅的血跡。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那只好看的手伸出來,輕輕拍了拍林嘉佑瘦削的肩膀,語氣緩和了許多。
“先進來再說吧?!?/p>
林嘉佑抬起頭,撞進顧律那雙深沉的眼眸里。他看到了無奈,也看到了一點隱藏的關(guān)切。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這里,暫時可以容身。
顧律將林嘉佑帶進了衙門后堂,直接領(lǐng)進自己日常讀書的小書房。
他什么也沒問,先是倒了一杯熱茶塞進林嘉佑冰冷的手里,又吩咐下人去準(zhǔn)備熱水和干凈的衣物。
溫暖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驅(qū)散了身體里一部分寒意。
林嘉佑換上干凈的衣服,用熱水擦洗了臉和手腳,換藥時才發(fā)現(xiàn)腳底磨出了好幾個血泡,有些已經(jīng)破了,和草鞋黏在一起,剛才走路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當(dāng)他重新回到書房時,整個人終于有了一點活氣。
顧律就坐在書案后的椅子上,安靜地看著他,由著他平復(fù)。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聲音平穩(wěn)。
“說吧,京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林嘉佑眼簾垂下,將雍王府發(fā)生的事,母親與舅母的死,還有自己如何被鏢師欺瞞、如何死里逃生,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