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恪記工坊區(qū)旁,臨時圈出大片空地作為分揀晾曬場,場面熱火朝天。
流民中的婦人、半大孩子成了主力。
按筐計錢,手腳麻利的一天收入不遜于壯勞力。
婦人們利索地為蝗蟲去頭、去翅、去內(nèi)臟,動作飛快。
孩子們則將處理好的蝗蟲攤在巨大的竹席上晾曬。
烈日下,不消兩日便曬得焦黃干硬,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土腥氣和烘烤的奇特味道。
空地一角,幾口特制大鐵鍋下柴火燒得正旺。
處理好的蝗蟲倒入滾油,“滋啦”一聲油煙騰起,炸得金黃酥脆。
這是為磨粉預(yù)備的,香味飄出老遠(yuǎn)。
一輛輛恪記馬車,載著分揀晾曬好的干貨和油炸半成品,沿著官道,順著運河船隊,晝夜不停地運往長安城外的總庫房。
長孫沖平日似富貴閑人,調(diào)度起來卻滴水不漏。
恪記遍布北方的商行網(wǎng)點成了現(xiàn)成的收購站;
車馬船只調(diào)遣如行軍;
晾曬場運作井井有條。
這效率,令地方官府頗感汗顏。
秦紅梅帶著從流民中挑選的精壯護(hù)衛(wèi),挎著連弩,在收購點和運輸線上巡視。
有不懷好意或起哄的,被她冰冷的目光一掃,便縮了回去。
有世家派來搗亂的潑皮,剛叫嚷“吃了生瘟病”,就被護(hù)衛(wèi)毫不客氣地叉了出去。
秩序,靠的是這股硬氣。
烈日當(dāng)空。
官道旁,恪記設(shè)在洛州(今河南洛陽附近)的一個大收購點人聲鼎沸。
排隊交蝗蟲的隊伍蜿蜒如長龍。
一個穿著體面長衫、眼神飄忽的中年人,擠在人群里,壓低嗓子對旁邊幾個面黃肌瘦的流民嘀咕:“聽說了嗎?恪王殿下收這玩意兒,可不是為了吃!那是要用來煉邪術(shù)的!沾上了晦氣,要倒大霉!”
“就是,”另一個尖嘴猴腮的立刻接茬,“我還聽城里的老道士說了,蝗蟲是瘟神使者,吃一口,魂都得被勾走!中邪!”
“還有那錢!”第三個賊眉鼠眼的家伙煞有介事,“恪記哪來那么多現(xiàn)錢?指不定是假的!糊弄咱們呢!”
恐慌在幾個流民臉上蔓延,攥麻袋的手松了幾分。
“胡言亂語!”一聲怒吼平地響起。
收購點管事趙鐵頭,滿臉絡(luò)腮胡子,排開人群,幾步跨到那三人面前,手指幾乎戳到長衫中年鼻子上。
“哪來的在這噴糞?煉邪術(shù)?老子天天跟這蝗蟲堆打交道,活得好好的!中邪?看看老子這身板!再看看那邊!”
他大手一指收購點旁邊的涼棚。
涼棚下,坐著氣質(zhì)溫婉沉靜的中年婦人,正是名滿長安的“活菩薩”孫娘子(孫思邈弟子),她面前攤著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