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敲門聲給寂靜的房間帶來一絲活力。
李訣幾乎是立刻就從那個堆滿零件的小馬扎上彈了起來,動作快得撞到了旁邊的工具箱,發(fā)出一陣“哐啷”的亂響。
他顧不上去扶,幾步跨到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才拉開了那扇沉重的鐵門。
門外站著的人,讓他腦子里“轟”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遲映余。
她換下了早上的羊絨裙,穿了一件極薄的水藍色的絲質睡裙,吊帶松松地掛在肩上,露出大片白得晃眼的皮膚。那頭淡金色的長發(fā)shi漉漉地披著,發(fā)梢還在往下滴水,有幾縷貼在她精致的鎖骨和臉頰上。
樓道里昏暗的光線,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朦朧的水汽里,像一幅剛從水里撈出來的還帶著潮氣的名畫。
她肩膀和頭發(fā)上甚至還帶著一些細密的沒有沖干凈的白色泡沫。
“李訣,”她的聲音比早上聽起來更近,也更軟,像是混著浴室里的水汽,“我房間的淋浴頭壞了,可以幫我看看嗎?”
李訣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往一個地方?jīng)_,耳朵里嗡嗡作響。他什么都說不出來,只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后就僵在了那里,像一尊被瞬間石化的雕像。
他看到她抬起眼,那雙琥珀色的瞳仁在昏暗中,像兩顆被擦亮的寶石,清凌凌地看著他。
然后,她的視線慢慢下移,落在了他那只無處安放、正微微顫抖的手上。
“你平時修車也這樣嗎?手抖。”
她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事實。
李訣猛地將手攥緊,藏到身后,喉嚨干得發(fā)澀,半晌才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沒、沒有?!?/p>
她往前走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了。他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那股子復雜的香氣,是沐浴露甜膩的果香,混合著她自己獨特的像雪后松林一樣的淡淡體香。
那味道霸道地鉆進他的鼻腔,攪得他心神不寧。
“為什么緊張?”她又問,語氣里帶著一絲純然的好奇,仿佛一個孩童在探究一個有趣的玩具為什么會自己動。
這個問題,像一把鋒利的小巧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他用沉默和粗糙偽裝起來的硬殼。
“我為什么緊張?”
“因為你。
因為你穿著這樣一身衣服站在我面前。
因為你頭發(fā)上的水滴到了我的鞋尖上。
因為你身上的味道快要讓我窒息?!?/p>
這些翻江倒倒海的念頭,在他腦子里沖撞,可到了嘴邊,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只能狼狽地移開視線,盯著她身后那片斑駁的墻壁,聲音悶悶地說:“沒緊張?!?/p>
這些辯解的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遲映余看著他那副耳根都紅透了的窘迫樣子,唇角似乎彎了一下,但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她沒再追問,只是側過身,指了指自己那扇虛掩的門,“那……麻煩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