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的冬天,來得又早又急。
沈景然在判決下來的第三天,消息傳回李府,柳氏在聽到兒子死訊的那一刻,便徹底瘋了。
她時而抱著一個枕頭,咯咯地笑著,喊著“我的景然兒,快來讓娘抱抱”。
時而又會沖到院子里,指著天空凄厲地咒罵,罵沈翰林無能,罵李老夫人狠毒,罵沈思薇是索命的惡鬼。
李老夫人沒有把她趕出去。
她只是命人將瘋瘋癲癲的柳氏和心如死灰的沈曉婉,一同關在了李家最偏僻、最破敗的北院。
“就讓她們待著。”李老夫人對著管家冷冷地吩咐。
“讓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看看,心存歹念,是個什么下場?!?/p>
主人的態(tài)度,決定了下人的姿態(tài)。
墻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
更何況,柳氏母女本就不是李家的人,如今更是失了勢的罪人。
下人們見風使舵的本事,早已爐火純青。
對北院那對母女的折磨,也變得變本加厲,心照不宣。
送去的飯菜,不是餿了,就是冷的能當冰塊。
偶爾有點熱乎的,也是別人吃剩下的殘羹冷炙。
冬日里發(fā)下來的炭火,永遠輪不到她們。
分到的冬衣,也是最薄的、帶著補丁的舊襖,根本抵御不了刺骨的寒風。
冷言冷語,更是如同家常便飯。
“喲,這不是咱們以前的表小姐嗎?怎么親自出來打水了?”
“手上沒勁兒可提不動,要不要奴婢幫幫你啊?哎呀,奴婢這手可金貴著呢,還得伺候老夫人呢!”
“嘖嘖,看看這細皮嫩肉的,現(xiàn)在跟咱們這些粗使婆子的手都差不多了?!?/p>
沈曉婉咬著牙,提著沉重的木桶,在井邊艱難地打水。
冰冷的井水濺在她的手上,刺骨的疼。
她那雙曾經(jīng)只會彈琴作畫,連繡花針都少碰的纖纖玉手,如今布滿了紅腫的凍瘡和磨出的血泡,又疼又癢。
她從云端跌落泥潭。
巨大的落差和無休止的屈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將她死死地包裹住。
她好幾次都想一頭撞死,可一想到京城里那個高高在上,如今正春風得意的沈思薇,那股不甘和怨恨,就支撐著她,讓她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
她要報仇。
她一定要報仇!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