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式水,便是后世的塔里木河,西域最大的河流,其流域遍布南北道,河道比后世更加寬闊,植被郁郁蔥蔥。這里是龜茲國的南界,越過河水往南,就是浩瀚的塔克拉瑪干,沙漠之海。
三月中,冰雪已經(jīng)完全消融,成群的野鵝排成箭頭式從南方飛回,卻有一只忽然哀鳴一聲,徑直往下方墜落,重重砸在河灘上。
在河岸上,劉瑤光依然保持著開弓的姿勢,見自己射中了獵物,不由打了個呼哨。
沙漠邊緣的動物,比一般人想象中的多,因為它們都集中到有水的地方,反而更容易獵獲。不一會,劉瑤光邊拎上了三四只野鵝大雁,加上烏孫騎手們打到的兔子黃羊,這便是使團(tuán)今日的食物。
在回駐營地的時候,她們還遇上了附近的一戶龜茲漁民。
一家老小都在河邊討生活,父母衣衫襤褸,支著蝙蝠翅膀式的漁網(wǎng),沉到水中以后,將網(wǎng)并在一起拉起來,捉著的魚便都在里面了。接著往地上一抖,銀魚亂跳,七八歲大,光著身子的兒女俯身拾魚塞進(jìn)蘆葦編的小簍中。
當(dāng)見到忽然出現(xiàn)的烏孫人,這些龜茲漁民愣了半響,此處距離龜茲城已有兩三百里,這些人與龜茲唯一的聯(lián)系,便是每年有城邑領(lǐng)主來索取干魚和野鴨羽。
他們甚至,連當(dāng)今是哪位龜茲王在位都不知道,更不曉得龜茲已悍然對大漢開戰(zhàn)。
“公主,讓吾等殺光他們,以免泄露行蹤!”
烏孫人習(xí)性與匈奴頗似,他們對朋友忠誠,對敵人卻殘忍,烏布抽出刀就要上前,將這一家老小屠個干凈,留在蘆葦蕩里喂老虎,劉瑤光卻止住了他。
“龜茲王和出兵襲輪臺的城主是都該死,她們又有什么罪?吾等入夜前就到數(shù)十里外了,這家人此生都不會走那么遠(yuǎn),將魚拿走,人不必殺。”
她的金子全扔完了,本想留下一把短匕作為交換,但看著短匕是烏孫式樣,若有追兵來此搜到,這一家怕是要遭殃,便皺了皺眉,收了起來。
“算了,汝等就當(dāng)我,是個蠻不講理的女盜匪罷!”
她們帶著獵物,騎馬逆著河流往上游走,這條大河,就是任弘給使團(tuán)找的新路。
那一日,在輪臺城附近,任弘便與瑤光說清楚了:
“瑤光公主,情勢有變,東去渠犁,走北河到樓蘭的路,已經(jīng)不通了,匈奴派了騎在沿途橫斷攔截,去了只是自投羅網(wǎng)。但吾等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劉瑤光記得,當(dāng)時任弘的手在沙地上,畫著她從未一覽過全貌的西域地圖:“我來之前細(xì)細(xì)研究過路線,從輪臺往西南行,沿著溪流,就能抵達(dá)計式水?!?/p>
“計式水有條支流,名為扜彌河(克里雅河),它來自昆侖冰川,從南往北,橫穿沙漠,一直注入龜茲以南的計式水?!?/p>
“沿著扜彌河,便是一條能從西域北道抵達(dá)南道的捷徑,名為扜彌龜茲道?!?/p>
這不是什么無人知曉的小路,而是能走大軍的坦途,龜茲通過此路,將影響力滲透到西域南道。當(dāng)年李廣利伐大宛還過扜彌(于田縣),即經(jīng)過此路,將在龜茲國作人質(zhì)的扜彌太子賴丹帶到長安。
傅介子當(dāng)年去大宛,去程時也帶著使團(tuán)走過一次,盧九舌對這條路尤有記憶。
“雖然路途遙遠(yuǎn),足有千余里,要十五日方能抵達(dá)扜彌,但西域南道諸邦多已歸附大漢,比起冒險從渠犁去樓蘭更安全。”
劉瑤光頷首:“我說過,過了龜茲,是停是留,一切聽任君的,任君說走此道安全,那便走此道!”
她輕輕摸著手臂上的小疤,提醒自己別忘了教訓(xùn):“其實在入龜茲前,便該從善如流的?!?/p>
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但使節(jié)團(tuán)人疲馬乏,食物即將耗盡,馬匹也少了許多,可走不了那么遠(yuǎn)的路,于是任弘提議,得先去計式水沿岸,襲擊幾個龜茲人的村落,奪取馬匹、駱駝和糧食!
當(dāng)劉瑤光她們回到營地時,帶著漢使吏卒取襲擊龜茲村落的任弘也剛剛回來,又搶到了三頭駱駝和兩匹馬。
這已是他們沿著塔里木河搶劫的在晚上,求月票,推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