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第1頁）

東風心想：“最大苦頭正是你給的?！闭f道：“過得好極了，不要拿對付施懷那套對付我。叫我過來，究竟是要講什么？”

子車謁說：“你和施懷自然不一樣?！毕蛩姓惺?，說：“師弟過來。”東風不動。子車謁不得已說：“東風?！睎|風這才走到他身旁，緊緊按著劍柄。

子車謁斜了一眼，說：“這樣提防我，做什么。我腿不能動，是個廢人而已?！睎|風正色道：“以前也好，現(xiàn)在也好，我都不覺得你是廢人?！弊榆囍]笑笑不答，指著懸崖說：“東風你看，我剛剛就在想……”

仍按著劍，東風一步步走向懸崖邊沿。底下幽黑，畢靜，好像望進了猛獸的喉嚨，兩眼一抹黑，什么事物都看不見。東風說：“什么都沒有。讓我看什么呢？”

子車謁慢慢搖動輪椅，走到他身后。東風渾身一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子車謁笑道：“嚇什么，我都不怕呢。你看底下，有個鳥巢，我剛剛是在看這個?！?/p>

東風瞇起眼睛往下瞧，看見腳底下兩丈的地方，果然有一塊石頭，凸出兩掌寬度。樹枝在上面亂糟糟圍成一個圈，正是一個鳥巢。在峭壁上筑巢的鳥，無非鷹、隼之類猛禽。明明還是冬天，巢里竟已經(jīng)放了三顆圓滾滾的蛋。

這么黑的天，要找見這個鳥巢，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怪不得他剛剛沒發(fā)現(xiàn)。子車謁解釋說：“我經(jīng)常來這里，總在這里看著，有時候想，要是自己也是鳥，會飛，就不會有這許多麻煩事了?！?/p>

東風心里一軟，正要發(fā)話，忽覺背后一股大力推來。他急忙穩(wěn)住下盤。但腳底正好踩在雪上，著實站不住腳。一個打滑，身體一輕，心里一空，耳畔山風呼嘯，已經(jīng)墜在懸崖外面。

為我吹行云使西來（二十四）

東風反應奇快無比，趁著下墜勢頭還不太急切，伸手在山壁上一勾。然而峭壁上全是滑溜溜的巖石，結(jié)了一層霜，滑不溜手。他指頭按得再緊，也不過緩得一緩，又繼續(xù)墜落。

但這一緩之下，他已看清巖壁的形狀。這是一塊渾然一體的大巖，往外微微凸出，光可鑒人，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唯獨底下一尺之處有個狹小巖縫，一指寬，四指長。

腳是踩不進去的，手指或能伸進一點，但也抓不穩(wěn)。來不及想太多，東風一把扯斷腰帶，把長劍連著劍鞘扯下來，深深插入縫隙之中。手臂一痛，下落之勢總算止住。但長劍雖然chajin去半截，卻不太穩(wěn)當，有些晃晃悠悠的意思。再耽誤一會，恐怕就要撐不住了。東風在劍上使勁一撐，石粉、碎石簌簌落下，他也借勢躍起。舍掉劍鞘，拔出其中的長劍，力貫雙臂，刺穿巖石。

如此兩番縱躍，他終于找見一株藤蔓，攀附在巖石之上，只長了尺許長。這種峭壁太過荒蕪，即便鳥兒帶來種子，勉強發(fā)芽，過上十天半月也就就枯死了。

東風抓住枯藤一扯，根須便被拔出來，露出一個更深的小洞，稍微大些，能容半個手掌。東風趁勢伸手進去，牢牢扳著。

這個地方離崖頂不到一丈遠，隨時可以跳得上去，而且石頭堅固，暫且不怕再往下掉。東風看著留在底下的無掛礙劍，到底有些不舍。他扯一扯藤蔓，枯雖枯，但尚未干透，還剩一點韌勁。略一思忖，把自己袖子撕開，和藤蔓綁在一起，結(jié)了一條長長繩索。底下打個活結(jié)，甩下去套住劍柄。

劍卡在石縫里，微微晃了一晃。東風小心翼翼地收緊活結(jié)，慢慢抽出無掛礙。子車謁的聲音在頭上響起，叫道：“師弟？”

東風怕他再使什么壞，閉口不答。子車謁又說：“師弟，沒事罷。”

劍終于抽出來了。東風一口氣收回繩索，握緊劍柄。足尖飛起，朝向石壁一蹬，手指同時用力一按，整個人好像一只大鳥，高高凌空飛起。再一伸手，手掌掛上崖頂。

子車謁坐在懸崖邊上，輪椅再往前推一寸兩寸，幾乎就要掉下去了。他低著頭看東風，笑道：“就知道你沒事?！?/p>

東風不答。他怕子車謁過來碾他的手，飛身躍回道上，閃到子車謁身后，長劍一橫，正正抵在他喉嚨上。子車謁面不改色，說：“我就知道你不會出事，我開玩笑的。”

又好像讀懂他內(nèi)心所想，繼續(xù)說：“我沒想踩你的手指，我想拉你上來。”

東風仍舊不響，劍壓得更緊了。劃破油皮，一滴血滲了出來。子車謁笑道：“我叫你看鳥巢，就是提醒你了，那邊可以落腳的。我常常想……要是我之前也看到過，說不定就不會摔下去?！?/p>

東風冷道：“我根本沒掉到那邊。”

他伸出一只手，按著子車謁的脖子，叫他往下看。鳥巢里三只鳥卵，既沒有被踩破，也沒有掉下去，就連樹枝都沒有哪根是斷的。要是東風真在上面落腳，它不可能還完好無缺。

子車謁“啊”地嘆了一聲。東風沉默片刻，收起劍說：“你可能想不到，我也從這里跳下去過?！?/p>

輪椅往后靠了靠，子車謁想退一點，但是東風站在后面，頂住椅背，沒讓他動。過了一會，東風又說：“師哥摔下去以后，有天我經(jīng)過這里，就想，能不能換我掉下去？”

子車謁說：“沒有必要?！睎|風說：“要是我上不來，師父就有兩個斷腿徒弟了?！?/p>

子車謁笑了一聲，不說話。東風說：“跳下去以后，差不多也像今天這么折騰，還是上來了，沒有真的摔斷腿?！?，"chapter_ti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