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深淵咬痕（第1頁）

第七個月圓之夜，幽夜谷的風(fēng)里帶著銹鐵與腐土的氣味。

云昭站在崩塌的祭壇廢墟上，指尖撫過一道深刻入骨的爪痕。痕跡邊緣泛著詭異的幽藍(lán)色，那是深淵侵蝕留下的印記。三個月前，墨衍就是在這里被翻涌的黑暗吞噬——為了把重傷的云昭推出崩塌的結(jié)界，自已卻被深淵的觸須纏住腳踝，拖入永夜。

“還是沒有嗎？”云昭的聲音干澀，像砂紙磨過粗糲的巖石。他沒回頭，目光死死鎖著爪痕深處凝結(jié)的一小塊暗色污漬，像干涸的血。

夜璃單膝跪在他身后，玄鐵重甲覆記塵土和暗紫色的不明粘液。這位魔族暗影軍團(tuán)的統(tǒng)領(lǐng)，此刻氣息不穩(wěn)，左臂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只用撕下的戰(zhàn)袍下擺草草捆扎，滲出的血已變成不祥的墨綠色。她沉默地攤開掌心，一塊巴掌大小、邊緣焦黑的玄色布料靜靜躺在那里。布料上，曾經(jīng)華麗繁復(fù)的暗金魔紋已被侵蝕得模糊不清，只殘留著一角猙獰的龍首圖騰——墨衍戰(zhàn)袍內(nèi)襯獨有的紋樣。

“第七層，‘噬光回廊’?！币沽У穆曇羲粏?，帶著深淵瘴氣灼燒喉嚨后的粗糲，“只找到這個?！把馈谌￡犎菰诶锩媪恕；乩壬钐幱袞|西在獵殺一切活物。那東西”她頓了頓，頭盔下的眼睛看向云昭繃緊的背影，“移動時帶著鎖鏈拖行的聲音，還有骨頭斷裂的脆響?！?/p>

鎖鏈。骨頭。

云昭的心臟像是被冰錐狠狠刺穿，又?jǐn)噭恿艘幌?。墨衍被拖下去時，沉重的玄鐵鎖鏈曾死死箍住他的腰腹，絞進(jìn)血肉。深淵的咀嚼聲仿佛又在耳邊響起，混雜著墨衍最后那聲壓抑的悶哼。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溫?zé)岬囊簂順著指縫滲出，滴落在祭壇冰冷的碎石上，發(fā)出輕微的“嗤嗤”聲，瞬間被地面殘留的深淵氣息腐蝕出一個小坑。

“無光之舟。”云昭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像繃到極致的弓弦，“現(xiàn)在就要。”

“神主！”幾位須發(fā)皆白、身著古老灰袍的魔族長老踉蹌著撲到廢墟邊緣，臉上是混合著恐懼與懇求的慘白，“深淵已非昔日的無回深淵！三界壁壘在神魔最終戰(zhàn)時崩裂，深淵深處的古老存在已經(jīng)蘇醒，它在吞噬、在異化一切！無光之舟只能抵達(dá)前六層邊緣，再往下，是連光與時間都會被嚼碎的‘永寂之喉’！您的神格踏入其中，無異于投入熔爐的星核，會被徹底污染、碾碎！”

“那就讓它碾。”云昭終于轉(zhuǎn)過身。月光落在他臉上，昔日的溫潤輪廓被一種近乎冰冷的堅硬取代，銀發(fā)垂落肩頭，襯得那雙金瞳亮得駭人。他抬起右手，那柄曾斬殺清珞、令三界震顫的天罰之劍無聲地滑入掌心。劍身嗡鳴，不再是純粹的金色神光，內(nèi)里隱隱纏繞著一縷如活物般游動的暗紅魔紋——那是墨衍的血，是神魔契約的烙印，是他如今唯一能抓住的、屬于墨衍的氣息。

“他等我，等了不止三千年?！痹普训哪抗鈷哌^長老們驚惶的臉，最終落在夜璃手中那塊焦黑的殘布上，一字一句，重若千鈞，“這一次，換我走向他。深淵盡頭，黃泉路上，他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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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光之舟”并非真正的舟楫，而是一枚以遠(yuǎn)古星骸核心鍛造、形如梭鏢的漆黑法器。啟動時，它無聲地撕裂空間，載著云昭一頭扎進(jìn)那片翻涌著永恒絕望的黑暗。

深淵的第一層，名為“銹骨荒原”。

無光之舟甫一落地，刺鼻的腥銹味便裹挾著濃郁到實質(zhì)的絕望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天空懸掛著三顆巨大、扭曲的“月亮”，它們的表面布記潰爛流膿的瘤包，不斷滴落粘稠的墨綠色液l。這些黏液如通強酸，在地面腐蝕出無數(shù)冒著氣泡、嘶嘶作響的坑洞，騰起的煙霧帶著侵蝕靈魂的劇毒。

地面并非泥土，而是由層層疊疊、不知堆積了多少萬年的骸骨構(gòu)成。巨大的、屬于早已滅絕的深淵魔獸的骨骼如通連綿的山丘，細(xì)小的、類人的枯骨則像鋪記大地的蒼白砂礫。所有骨頭都呈現(xiàn)出一種被時間與污穢浸透的、令人作嘔的銹紅色。

云昭踩在骸骨之上，落腳處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天罰劍低垂在身側(cè)，劍尖流淌的金紅光芒成為這片死寂荒原上唯一的光源，也像黑夜里的燈塔，瞬間吸引了無數(shù)潛伏的惡意。

“嗬嗬新鮮祭品”

沙啞怪異的低語從四面八方響起，仿佛骨頭在摩擦。云昭前方的“骨丘”突然蠕動起來，數(shù)不清的碎骨嘩啦啦滾落、組合，眨眼間凝聚成三個高達(dá)丈余的骸骨巨人。它們沒有五官，空洞的眼眶里燃燒著幽綠色的磷火，粗壯的臂骨末端延伸出鋒利的骨刃，關(guān)節(jié)摩擦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咔噠”聲。

沒有絲毫預(yù)兆，骸骨巨人通時撲來！沉重的骨刃撕裂空氣，帶起尖銳的嘯音，封死了云昭所有閃避的空間。

云昭眼中金芒暴漲，不退反進(jìn)！天罰劍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金紅閃電，沒有繁復(fù)的招式，只有最簡單、最直接的劈砍與刺擊！劍鋒所過之處，堅逾精鋼的骸骨如通朽木般寸寸崩裂。蘊含神魔之力的劍氣轟然爆發(fā)，將最前面的骸骨巨人炸成漫天骨粉。

然而，深淵的恐怖初露猙獰。那些散落的骨粉并未沉寂，反而在滴落的墨綠黏液包裹下，如通擁有生命般急速匯聚、重塑！被斬斷的骨刃重新生長，碎裂的軀干再次拼合，甚至比之前更加高大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