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爺……”我舔了舔嘴唇,“這……這真的需要……熬十二個時辰?”
十二個時辰,二十四個小時!讓我對著這鍋“地獄濃湯”坐一天一夜?光是想象那氣味持續(xù)發(fā)酵的威力,我就覺得自己可能活不到它“毒性大成”的那一刻!
趙珩終于停下了攪動。他手腕微抬,銀匙從粘液中拔出,拉出一道粘稠惡心的墨綠色絲線,懸在半空,緩緩滴落回樽中,他這才抬眼看向我。
“毒之道,博大精深?!彼龡l斯理地開口,聲音低沉,如同在講授某種高深的學問,“藥性相沖則損,相合則烈。鶴頂紅取其速殺之效,斷腸草取其蝕骨之痛,鴆羽取其寒毒入髓……三者剛猛霸道,若直接混合,其烈性或互相抵消,或驟然爆發(fā)反傷自身,難以達到王妃所求之‘完美’?!?/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的臉,唇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唯有以文火慢煨,徐徐引導其性,使三毒彼此滲透、交融、淬煉……方能在十二個時辰后,化為一樽無痛無覺、瞬息斃命、且死狀……安詳的‘毒中圣品’。
”他刻意加重了“安詳”二字,眼神里帶著一種“體貼”。
“本王,既允了你,自當做到極致。王妃所求之毒酒,必須得是這世間獨一無二、配得上王妃這份……執(zhí)著心意的佳釀?!?/p>
“……”我張著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凍得我牙齒都在打顫。瘋子,趙珩絕對是個瘋子,他不僅答應了,他還把這杯毒酒當成了畢生杰作在精心炮制!
一股巨大的、荒謬絕倫的悲憤猛地沖上頭頂,壓過了恐懼和惡心。我齊妙,只是想簡簡單單喝杯毒酒回家!不是要參加什么“天下第一毒酒品鑒大會”!
“我……我改變主意了!”我猛地從馬扎上彈起來,動作之大差點帶翻小馬扎,聲音因為激動而尖銳,“我突然覺得好死不如賴活著,王爺,這毒酒……您留著自己慢慢熬吧,我不喝了!告辭!”
說完,我轉身就想逃!這鬼地方,這鍋毒湯,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站住?!?/p>
趙珩的聲音不高,我卻十分不爭氣的真的站住了。他甚至沒有起身,就這么硬控住了我。
“王妃,”他慢悠悠地拿起那柄沾滿墨綠毒液的銀匙,在樽沿輕輕敲了敲,發(fā)出清脆又詭異的“叮”聲,“本王既已下令尋藥,又親自為你溫火熬制,耗費如許心血……豈容你說不喝,就不喝?”
他微微傾身,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深邃的陰影,那雙眼睛在暗影里亮得驚人,帶著一種掌控獵物的冷酷玩味:“這毒酒,你喝定了。時辰一到,本王親自……喂你?!?/p>
“喂”字被他咬得極重,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狎昵。
我僵在原地,渾身血液都涼透了。逃吧,可怎么逃?外面是他的親衛(wèi)營,這帳內只有我和這個執(zhí)意要“完美毒殺”我的瘋子!
我頹然地跌坐回冰冷的馬扎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那樽在文火上持續(xù)“咕嘟”、散發(fā)著致命惡臭的墨綠粘稠物。
那“咕嘟”聲如同催命的魔音,無孔不入地鉆進我的耳朵。那股混合了世間所有惡臭的氣味,霸道地侵占著我的嗅覺,熏得我頭暈眼花,胃里翻江倒海,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趙珩似乎完全不受影響。他竟真的拿起一份軍報,就著那樽“毒湯”散發(fā)出的“佐餐氣息”,慢悠悠地看了起來。燭光勾勒著他冷硬的側臉,專注的神情仿佛置身于雅致書房,而非這毒氣彌漫的煉獄。
帳內死寂,只剩下炭火的噼啪、毒液的“咕嘟”,和我壓抑不住的、帶著恐懼和反胃的粗重喘息。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兩個時辰。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精神被那氣味和聲音折磨得瀕臨崩潰。就在我眼神渙散,幾乎要昏厥過去時——
“報——!”一聲急促的嘶吼撕裂了帳外死寂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