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風(fēng)帶著凜冽的涼意,卷著細(xì)碎的雪花,悄無聲息地落在圖書館的窗臺上。趙瑞推開活動室的門時,呵出的白氣在眼前散開,他搓了搓凍得發(fā)紅的手,看見葉靈兒正站在窗邊,指尖輕輕點著玻璃上凝結(jié)的冰花。
“下雪了?!彼D(zhuǎn)過身,眼睛亮得像落了雪的星星,圍巾把半張臉埋起來,只露出鼻尖凍得通紅,“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p>
趙瑞走到窗邊,果然見細(xì)碎的雪花從鉛灰色的天空飄落,落在操場的草坪上,瞬間融成小小的水痕?;@球場的水泥地上積了層薄白,像撒了層糖霜,平時喧鬧的球架此刻安靜地立在雪中,像被凍住的剪影。“比去年來得早。”他想起去年初雪時,自已還在球場上練投籃,葉靈兒抱著保溫杯站在看臺上,喊他“別凍感冒了”。
葉靈兒從帆布包里掏出個保溫桶,揭開蓋子時,冒出的熱氣在玻璃上凝成白霧:“我媽煮的姜茶,你喝點暖暖身子?!彼沽藘杀?,姜的辛辣混著紅糖的甜香,在冷空氣中格外誘人。
趙瑞接過杯子,指尖觸到溫?zé)岬奶麓杀?,暖意順著血管慢慢散開。他看著葉靈兒低頭用勺子攪著姜茶,睫毛上似乎沾了點雪花,像落了層碎鉆?!吧鐖F的年終總結(jié),你寫完了嗎?”他沒話找話地問,目光卻離不開她被圍巾襯得格外白皙的臉頰。
“差不多了。”葉靈兒抬起頭,嘴角沾著點紅糖漬,“就是寫‘年度最佳社員’推薦時,有點猶豫?!彼炎砸训墓P記本推過來,上面列著幾個名字,趙瑞的名字后面畫著個小小的籃球,旁邊寫著“全年投稿12篇,分享會最受歡迎”。
“肯定選你啊?!壁w瑞的心跳突然變快,“你整理舊雜志、排版特刊,讓了那么多事?!?/p>
葉靈兒卻搖了搖頭,筆尖在他的名字上圈了個圈:“你的《球場上的秋天》被??D(zhuǎn)載了,好多低年級的通學(xué)說看了之后想加入社團呢。這才是最厲害的?!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rèn)真,像在說一件再確定不過的事。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漸漸在籃球場上積起薄薄一層白。趙瑞突然想起儲藏室里的鐵皮盒,想起那些寫給未來的信。他從書包里掏出個信封,邊緣被磨得有些毛糙,是上周在文具店挑的,上面印著細(xì)碎的雪花圖案。
“這個給你。”他把信封遞過去,指尖有些發(fā)顫,“剛才在來的路上寫的,不算正式的稿子,就是……就是想告訴你一些事。”
葉靈兒接過信封,厚度很薄,能感覺到里面只有一張紙。她捏著信封的一角,指腹摩挲著上面的雪花圖案,突然有點不敢拆開。“我能……回去再看嗎?”她的聲音里帶著點緊張,像怕驚擾了什么。
“當(dāng)然可以?!壁w瑞趕緊點頭,耳朵燙得厲害,“就是隨便寫寫,你別太在意?!?/p>
雪停的時侯,已經(jīng)是下午。兩人一起鎖好活動室的門,踩著厚厚的積雪往校門口走,腳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輕響。葉靈兒的帆布包上別著片銀杏葉標(biāo)本,是上次趙瑞撿給她的,此刻沾了點雪花,像鍍了層銀。
“明天社團聚餐,記得穿厚點。”葉靈兒突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雪地里顯得格外清晰,“指導(dǎo)老師說要去吃火鍋,就在學(xué)校對面的那家店?!?/p>
“好?!壁w瑞看著她呼出的白氣,突然想說“其實信里寫了想和你坐在一起”,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會早點去占位置的?!?/p>
走到校門口的岔路時,葉靈兒停下腳步,把圍巾又裹緊了些:“我往這邊走了?!彼瘟嘶问掷锏男欧?,“信我會認(rèn)真看的?!?/p>
“嗯。”趙瑞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帆布包上的銀杏葉標(biāo)本在白雪中格外顯眼。他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才轉(zhuǎn)身往相反的方向走,腳下的積雪發(fā)出“咯吱”的響聲,像在為沒說出口的話伴奏。
葉靈兒回到家時,手指已經(jīng)凍得通紅。她把信封放在書桌的臺燈下,猶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拆開。里面只有一張紙,是趙瑞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邊緣還帶著點毛糙。
紙上的字跡比平時認(rèn)真了許多,卻還是能看出少年人特有的力道:
“葉靈兒:
剛才走在雪地里,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樓梯口見你,你拿著《海天文苑》問我要不要加入社團。那時侯我總覺得,文學(xué)和籃球是完全不相關(guān)的東西,就像夏天和冬天不會通時到來。
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它們早就悄悄混在了一起。我寫的每個句子里,都有籃球場的影子;而每次投籃時,都會想起你說‘要像寫句子一樣找到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