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漁漫不經(jīng)心道,“營中不是供了吃食么?”京墨瞪圓了眼,“這里的伙食東西難吃得很,一整天下來才兩個饃饃,連點肉星兒都看不見,難道少爺忘了?”她笑了笑,“我自然知道,正是以前山珍海味慣了,如今突然想試試他們粗茶淡飯的滋味,豈不新鮮?”京墨望著蘇漁,xiong口一陣氣悶。
他本就單薄,往后若真將就著那些粗茶淡飯,只怕更要瘦得不成樣子了。
可他態(tài)度如此堅決,自己又如何勸得動?見他神色秧秧,蘇漁安慰道,“好了,別胡思亂想了,過來跟我一起用膳。
”京墨僵在原地,“一起…用膳?”蘇漁笑著頷首,“自然,這么多菜,我一個人哪吃得完?”從前的朱棠衣絕不會與仆人共進膳食,可這十三年的經(jīng)歷,她的性子也變了,許是被歲月磨平了棱角吧見他仍愣如呆鵝,蘇漁干脆走上前將他拉到桌邊,按他坐下,再把筷子塞進他手中,“來,一起吃,兩個人吃更香。
”京墨腦中一片混沌,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他的手像團棉花一樣,又柔又軟。
從小到大,他何曾被一個男子拉過手?待回過神時,他方才驚覺自己竟坐在桌邊,慌忙撂下筷子,“滕”地站起身,“不行,這、這不合規(guī)矩。
”奴仆怎能與主子同席用膳?屋內(nèi)驀地變得安靜了。
他垂頭望去,卻見蘇漁定定地看著自己,唇邊漾開一抹笑容,那么的柔和,恍若冬日暖陽,瞬間將心口熨得暖洋洋的。
那笑容,仿佛無論是發(fā)生任何事,對方都會包容自己一般。
京墨怔住了。
他竟不知,被人笑容以待,滋味是如此的美妙。
二十余載為奴為仆,無論是少爺、老爺,還是夫人、老夫人…沒有一個人,對他展露過笑意。
縱是奴仆之間也充滿了爾虞我詐,各種明爭暗斗,鮮有溫情。
窮人易子而食,富人兇殘無情。
他在多年以前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無論貧富,人心都是惡的。
這是他人生初嘗這個世界拋來的善意。
如同一個饑腸轆轆的旅人,猝然被贈予鳳髓龍肝,初嘗便沉溺其中,從此食髓知味,欲罷不能多年以后,京墨仍清晰地記得那個下午,記得蘇漁的那雙水光瀲滟的杏眼。
蘇漁同京墨用過了午膳,不知不覺,思緒又落回到霍驍身上。
現(xiàn)如今,她是蘇家的三公子。
而七年后霍驍會滅了蘇家滿門,雞犬不留。
命運戲耍她一次不夠,還要再捉弄第二次。
既躲不開,那便直面命運。
上天給了她七年,不是么?她走到案前,執(zhí)筆在竹簡上寫下兩個字:霍圭。
凝望著這兩個字,蘇漁陷入了沉思。
霍圭是霍驍?shù)母赣H。
二十年前,霍圭驍勇善戰(zhàn),他先后攻下邯鄲,玉門,范陽,替秦廂王連下三城。
即使到現(xiàn)在,但凡提起霍老將軍,老秦人無不交口稱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