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一夜安眠。
對方雖然舉止孟浪輕佻,但是倒也不難纏。
她昨晚困累到極致,鎖門倒頭就睡,男子看出她很疲憊后就自覺收聲,獨自蜷在墻角過了一夜,倒是很安靜。
她今天起得很早,半月已過,需得去鎮(zhèn)子上看看。
剛洗漱完,便看到那個男人蜷縮在墻角。
他一身華貴長袍被壓得褶皺層疊,襯得臉色愈發(fā)蒼白。
他似乎睡得極不安穩(wěn),眉心微蹙,唇間逸出幾句模糊的夢囈,無意識地把自己又往里縮了縮……宋錚側(cè)身從他旁邊繞過,她今日有要事,沒必要將他吵醒,多生事端。
正要出門時,男人卻忽然驚醒。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抱住她的腿,一雙蒙著水霧的眼睛癡癡地望著她,昨日那副輕佻纏綿的眸子里,此刻竟盛滿了惶惑不安,深處還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深情眷戀。
眼尾泛紅,神情慌亂,似還未從夢境中徹底清醒。
“……”宋錚一時語塞。
這人怎么能頂著這么漂亮的一張臉,用這樣一種被辜負、被拋棄似的眼神看她……仿佛她是個吃干抹凈不負責的渣女。
這位帥哥請不要這么看著我,有點兒讓人犯罪。
她往回抽腿,對方神色逐漸清明,隨即迅速收斂情緒,端莊的松開手,整理整理衣袖——又恢復了昨晚那副禍國殃民的模樣。
……二人一時無話。
-“你想好了?”宋錚側(cè)身靠在鐵匠鋪墻邊,半張臉隱在陰影里,手里上下拋飛把玩著牛皮錢袋,黑眸沉靜銳利,直視面前中年女子的眼睛,姿態(tài)閑適。
鐵匠把做好的普通貨遞給宋錚。
豆大的汗珠接連從額前滾落,她眼神躲閃,不敢回視面前的年輕女君,抬手抹了把汗,終于下定了決心,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我做。
”話音落下,她肩膀驟然一松,整個人仿佛被抽去筋骨般癱坐在地,僅僅吐出兩個字,卻似已用盡了她全部氣力。
“他們殺我母父,殘我夫兒,我已經(jīng)一退再退,既如此,我也沒必要繼續(xù)守著這個秘密。
”鐵匠雙目赤紅。
“東西做得妥,”宋錚點點頭,把圖紙和令牌收進袖中,簡潔明了,“除了約定的酬勞,盈余部分,你四我六。
”臨走時她想了想,把屬于鐵匠家的遺物留下,權(quán)當告慰。
……她一出來就看到遠處那緋色人影被一群年輕兒郎簇擁著。
他在人群中極白又高挑,讓人難以忽視。
還未走近,那群人就率先看到了她,其中一個清秀的白衣小郎君甜甜一笑,立刻跑過來要挽住她。
“錚姐姐,這么巧!”小郎君親親熱熱的湊上來,又礙于男女大防不得不停住,只在她面前俏生生的一立,仰頭看她。
“剛才我看有個人影有些像姐姐,和這位郎君走在一處……就想著過來瞧瞧,沒想到還真是你!”小郎君聲音欣喜,隱隱流露出一絲期盼。
他說著轉(zhuǎn)頭看了眼紅袍男子,忍不住有些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即使同為男子,他也不禁被對方的容色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