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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晏跟著程無榮，灰頭土臉地鉆過狹窄洞口。對面是一條坎坷崎嶇的碎石小道，伸手不見五指。她摸黑走了片刻，七拐八拐的，也不知周圍是個什么情況。因為看不清路，昏頭昏腦地撞了好幾下，只好不情愿地揪住了程無榮的袖子。

明明有照亮的火折子，程無榮卻不肯用。

他擔(dān)憂會引來追兵。

“究竟何人追殺你？”姜晏尋思這人招恨，恐怕滿天下都是仇敵，可他的仇敵未必是她的仇敵啊，“你說清楚，指不定他們不害我呢?！?/p>

“好過分！竟然懷疑我誆你……”程無榮傷心地哀嘆著，卻不肯正面回答姜晏的疑問。他走在前頭，步伐虛浮但方向明確，似乎對周遭地形很熟悉。

姜晏左腳沒有鞋，單薄的絹襪幾乎起不到防御作用。腳底踩在尖銳的石子上，又扎又疼。

她咬著牙槽不吭聲。

直覺告訴自己，如果求助國師，只會得來對方輕佻的調(diào)侃。她已經(jīng)有過很多次類似的經(jīng)驗了；從陰山返回洛陽的途中，他無數(shù)次制造困境為難她，考驗她，拿她的迷茫難過當(dāng)佐料。

他是個天生以別人痛苦為樂的壞種。隨手玩弄普通人的命數(shù)，視生靈如草芥。貴胄者也逃不出他的算計，譬如沈知嬰，譬如先帝司應(yīng)煊。

司應(yīng)煊受其蠱惑多年。連那最后的死亡，也和國師脫不開干系——聞闕曾向姜晏透露過，司應(yīng)煊那段日子身體迅速衰敗，很可能是因為服用了國師獻(xiàn)的丹藥。

先帝駕崩，國師并未獲得好處。他一直在逃亡，逃了兩年多，如今處境依舊艱難。新帝要抓他，聞闕要殺他，身分不明的敵人也在追逐他。

可他還挺自得其樂的……姜晏懷疑，如果不是后面有人在追，這人指不定能哼起曲兒來。

“……有病?！?/p>

姜晏小聲嘟囔。

她跟國師走，表面上是她的決定，其實根本毫無選擇。

當(dāng)她摳挖土墻，被那端的國師認(rèn)出來后，局勢就已經(jīng)無可挽回了。她不能阻止他打通土墻，也不能不聽從他的建議一起逃亡。某種程度而言，姜晏被國師牽著鼻子走，而且她還不能惹惱他。

在這黑暗逼仄的陌生地界，國師無疑很危險。

危險，不穩(wěn)定，不知根底。

但……

有些事情并不是一成不變的。

姜晏晃了晃疼痛暈沉的腦袋，強(qiáng)迫自己清醒些。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yīng)對他，最好能夠利用他逃出生天。

話說回來，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路越走越平坦，兩側(cè)變成了石墻，明顯被人修筑過。姜晏邊走邊摸索墻面痕跡，她發(fā)現(xiàn)了用于照明的掛燈凹槽。

類似的布局，在金烏苑也見識過。那時姜晏受人算計，迷迷糊糊地被程無榮抱著走過一段密道，來到了司晨的寢居。

啊……

密道。

姜晏突然產(chǎn)生了奇異的猜測。

這里……該不會就是陵陽和聞闕搜尋排查的地下密道罷？盤踞在洛陽城下，被燕平王利用開拓，用來運(yùn)兵謀反的密道？

兩年間，天子耗費人力物力，查出并填堵了小半密道。這成果有賴于國師先前贈予聞闕的半幅輿圖。但輿圖空缺的部分，實在難以填補(b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