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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添財哐當(dāng)一聲把門打開了，圍在屋子里的陳家人都跑了出來，一看是宋添財和陳桂枝。臉上都閃現(xiàn)出尷尬的神情，陳永常這個大舅道：“添財，你們來了，快進(jìn)來坐，進(jìn)來坐?！彼翁碡斃淅涞溃骸熬司?，我娘何時對不起你陳家，大年初二的這么咒罵我娘。外甥上門拜年，就被這么說嘴?？磥硎撬渭姨珱]用了，都能被這么欺負(fù)了。我看陳家的門檻太高，我這個外甥高攀不上了。娘，舅舅舅母們看不上我們，咱們走吧。你有夫有兒的，沒娘家也能照樣有底氣?！标惞鹬Π褨|西拎著，抹了把眼淚道：“添財走吧，我這么多年巴心巴肺的，就是個死人，成了個忘恩負(fù)義的白眼狼，還來做什么。走，我從嫁出去這么多年在娘家連線頭也沒拿過，照樣過的好好的。走吧，這娘家的門我是登不了?！币呀?jīng)有人在遠(yuǎn)處往陳家這么瞄了，剛剛才被陳桂月這么鬧了一場。要是再讓陳桂枝和秀才外甥就這么走了，以后這陳家還在村上這么抬起頭說話，幾個兒子還要怎么說親事。陳永常和陳永樂眼巴巴的看著高老太，眼睛里全是乞求。高老太想想自己的四個孫子，心道：罷了，罷了，兒女都是債，怎么也不能耽誤了陳家的孫子們。于是，高老太上前對著陳桂枝道：“桂枝啊，你弟妹也是有口無心，被你妹子氣著了，你是做大姐的，難道還要跟她計較。她身子有病，不能受氣，你就多包涵包涵。怎么也看著你幾個侄子的份上，原諒她這次吧”“添財啊，來來來，說什么氣話啊。再怎么都是你舅母，說錯了話你護(hù)著你娘的心我是知道的，可也不能連舅舅也不認(rèn)啊。不然，說去旁人要講究你了。來，給姥姥看看，一直沒抽出時間去看你，只道你病好了，今日瞧著了，才算放心?！备呃咸溥涞膶χ翁碡?shù)?。陳桂枝聽著她娘出來打招呼，臉上猶豫了，又聽她娘提起宋添財病的事情，想著她娘還給她掏了二兩銀子，待她一直不錯。今天要這么走了，她娘怕是難做了。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就看向宋添財。宋添財卻是淡淡的說道：“我可不是不認(rèn)舅舅，是舅舅們瞧不上我這個外甥。大過年的，誠心誠意來拜年，被這么罵在門外。親耳聽著自己親娘被咒罵，這樣還能當(dāng)做什么也沒發(fā)生。那就不配為人子，也不配做秀才，失了讀書人的風(fēng)骨?！彼翁碡斠婚_始對著這姥姥還是很有好感的，可終究兩個舅舅在她心里要重上許多。不然，這么多年，陳家兩兄弟也不會被慣得這么得肆無忌憚。拒絕了宋家的求助，還能這么的理直氣壯，不知收斂。本來他還想敲打敲打陳家兩個舅舅就算了，畢竟他們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都是窮鬧的。他就這么不遠(yuǎn)不近的和舅家走著，也算給陳桂枝一些安慰了?？蓻]想到卻聽到這么一番話，感情他們這么看不上宋家，那他又何必上趕著。高老太帶些為難道：“添財啊，就當(dāng)給姥姥些面子。你小舅母有心悸，這病受不得氣。我們也這都是沒法子，怎么也不能看著她發(fā)病讓兩個孩子沒了娘吧。就當(dāng)姥姥對不住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怎么小寶沒來，姥姥也有好久們見過他了?！备呃咸@么說了，宋添財也不想在大門口鬧的僵硬，本想順著高老太的話岔開，把東西放下走人?？删吐犚娢葑永飩鱽眈T四鳳的聲音道：“哎呦，我這胸口疼，當(dāng)家的，你死那去了，還不過來扶我一把。我還接接咱家這架子大上天的大姑子，不然，要發(fā)脾氣了，我可不想再挨一巴掌了，你們陳家的出嫁女我都惹不起啊。”宋添財眼眸一閃，對著高老太道：“姥姥，這心悸是爹媽給的，可賴不到人。我爹娘生我養(yǎng)我一場，可不是為了讓我來受氣的。既然舅母這么金貴，我們家也招待不起，以后，還是別到宋家去了，不然，真要半死不活的，我們宋家可賠不起。自然，舅母身子不好，又不喜我娘，我們以后也就不會登門了。我想，見不著不喜歡的人，總不會再發(fā)病了，不然，表弟們沒了娘，我可是過意不去的?！薄袄牙眩乳_春要是您樂意，我娘來接你到我家去住一段時日，盡盡孝道。畢竟，您生養(yǎng)了她一場，她可不是沒良心的，其他的，我娘可沒欠著誰的。這親戚親戚，有來有往，你好我好才為親。既然舅家不歡迎我們母子，我們也就不討嫌了”說完順手把一個裝了二兩銀子的荷包塞在了高老太手上，這本就是陳桂枝一開始準(zhǔn)備給的。然后，對著陳桂枝道：“娘，走吧。舅母這么體弱，我們可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說著就拉著陳桂枝往牛車上走，陳永常和陳永樂這回倒是機(jī)靈，一個攔著牛車，一個拉著陳桂枝，不讓走。周圍又有幾個人在偷瞄，陳永樂急切的對著陳桂枝道：“姐，她就是那么個人，你還能跟她計較。你這么一走，你幾個侄子以后還要不要做人了，還怎么娶媳婦成家啊。就當(dāng)?shù)艿芮笄竽悖愀一厝プ蛔?。”聽了這個，陳桂枝來氣了，感情這兩個弟弟不是真心留她，而是擔(dān)心自己的侄子沒了名聲不好說親事。要不是為了這個，怕是今天她就是直接掉頭走人，他們也不會耷一下眼皮子的。感情在他們眼里，自己這個姐姐就這么賤骨頭，一點氣性都沒有。陳桂枝甩開陳永樂的手道：“面子都是自己掙的，不是人給的。就憑你對著添財重病袖手旁觀，還要我給什么面子。當(dāng)初你們兩個人可是半分沒給我這個做姐姐的面子?，F(xiàn)在還要這樣糟踐人，我自己沒本事就算了，可不能帶連兒子。你們都要娶媳婦了，我也是做奶奶的人了，沒有大過年的在門口就被弟媳咒罵，還在我兒子面前。讓我給你們臉面，你們又何嘗給我一點體面。算了算了，不說這么多了，以后，咱們就這么著吧?！闭f完，大聲對著攔著牛車的陳永常道：“松手，我們這么沒什么動靜的走還好些，不然，真把村里人鬧出來，就是你們自找的?！标愑莱４舸舻目粗鴮λ渲槄柭暤拇蠼悖砷_了手，他從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一直對他和和氣氣，體諒寬厚的大姐撂臉子訓(xùn)斥。然后，瞧著宋添財帶著陳桂枝駕著牛車就這么走了。高老太看著手里的荷包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好的兄弟姐妹都給那兩個敗家娘們攪合散了。她大女兒多軟和的性子，大女婿也是個好說話的，她以為這兩人能多多體諒，多讓一步，兄弟姐妹間就相安無事了?？蓞s忘記了，女婿不是她生的她養(yǎng)的，宋家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一個不好，連帶著自己都在女兒面前落了掛落。這不，今年女婿就沒上門來，怕也是生氣了。偏偏還鬧了這么一出，讓她這個做娘的都開不了口了。這回回去，宋添財這個外孫還不知道要怎么看她們家。他姓宋，又從小讀書，性子可不比他爹娘，宋家以后都是他當(dāng)家。好好的日子就不能過嗎，非得鬧，把親戚們都鬧走了，以后她的四個孫子還有誰能搭把手。哎，老了，老了，還得為子女們操心，讓旁人看了笑話。陳永常和陳永樂耷拉著頭，回頭瞧著他們娘杵在門口，臉上很是傷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屋子里的馮四鳳聽著屋外子沒了動靜，人走了，也不做聲了。劉秀貞這個時候才伸出腦袋，裝作驚訝道：“大姑子帶著外甥都走了，我還想留他們吃飯呢。娘，他們帶的東西呢？”高老太撇撇她，院子門離屋子就這么幾步路的事情，剛剛她們說話也沒藏著掖著，老大媳婦能聽不見就怪了。當(dāng)時不出來說話勸說，躲在旁邊看笑話，這個時候倒是來賣乖，怕是以為大女兒人走了，東西肯定留下了?？上?，宋添財這個外孫都言明了以后不上門了，老大媳婦還以為不是什么大事呢，還能把四禮留下?！皷|西？外甥都被趕走了，哪來的東西。盡想著占便宜，人家也不傻。你以為只有你弟媳得罪了桂枝一家，你們沒干系。別忘了，上次借銀子你家也裝死，今天你弟媳罵人你還在添油加醋，他們還能再上陳家們就怪了。沒瞧見今天就桂枝一人上門，宋家本就氣上了，你們還作，沒給你們送年貨就是點你們了，非得今天撕破臉皮。一個個小算盤打得多精，我這個老太婆就為我的孫子心疼，看你們有求人的時候去找誰?！备呃咸枥锱纠驳囊活D說，也是真出了火氣。劉秀貞半響才反應(yīng)過來，大姑子走了，東西也帶走了。聽這意思，以后宋家也不和陳家走動了，就意味著她們家再也不能從大姑子家得好處了。她有些不信道：“娘，大姑姐脾氣多好啊，哪能真和我們生氣啊。再說，不是還有您嗎，她誰的面子都不給，還能不給您面子?！备呃咸珰饧钡溃骸澳愣涿@了，沒聽見宋家外孫怎么說。以后他們照樣孝敬我，接我去住，但卻不會再和你們走動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這個老太婆能怎么辦？他姓宋，有自己的爹娘和祖宗，我這個外姓姥姥還能替他做主。就連你大姐，出嫁從夫，也聽不得我的。老好人也是有脾氣的，讓你們待你大姐家好些，一個個都敷衍。村子里的人誰不道你大姐待娘家仁至義盡了，可你們待她怎么樣也都是看得見的。宋家和你們斷了親，你們就是去鬧，能鬧什么？你看著吧，以后有你們后悔的時候。”說完，也不理老大媳婦，自己氣呼呼的關(guān)上了房門。一屋子的人都消停了，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么。路上，陳桂枝眼睛紅紅的，怕宋添財看見，偷著用手抹了好幾次?？裳蹨I就是不爭氣，不自覺的往下流。宋添財看著有些心疼，陳家再不好，那也是陳桂枝的娘家，是她的兄弟，她心里能好受就怪了。宋添財也不想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可兩個舅舅雖然攔著他們真心卻沒多少。兩個舅母，一個都沒見人影，一個在屋子里冷嘲熱諷，好像被當(dāng)場抓住罵人還是他們宋家的錯。這樣的情況下，宋添財再進(jìn)陳家的門，不是讓他們看扁了宋家嗎？他可受不了這樣的氣，也不能讓他娘受這樣的氣。所以，他帶著陳桂枝走了?？汕浦惞鹬@樣傷心，宋添財心中也悶悶的，不知該該怎么勸說。收拾好心情，陳桂枝一拍腦袋，對著宋添財?shù)溃骸扒莆覛獾模B給你姥姥的兩套衣裳也忘記給了。等過些天，小滿過來了，讓他給我跑趟腿，替我給你姥姥送過去吧?！彼翁碡?shù)溃骸澳?，今天我也不是不給姥姥面子。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你被舅母那樣說，也沒個出來為你說句話的。姥姥開口勸的時候，我本想算了，可小舅母卻那樣陰陽怪氣，舅舅卻是一聲不啃，連攔一攔都沒有。姥姥也只叫我們息事寧人，半點不為你張目，好像我們活該吃虧受氣似得，我心里這才沒壓住火氣，這才讓你難做了?！标惞鹬s是搖搖頭道：“我不難做，倒是難為你了。你小舅母說的那句‘我就是有再多銀錢也不會借給她一個子’把我的心說的拔涼拔涼的。這樣親戚，我還要她們干什么。你那時候都快沒命了，她沒借錢給我就算了，現(xiàn)在還能說出這樣的風(fēng)涼話，我還指望她們什么。你也別怪你姥姥，她畢竟是你舅舅們的親娘，心肯定是要偏著些的。你小舅母也確實有心悸，你姥姥也得讓她三分，也就如你說的，讓很了，才慣得她說話橫沖直撞，做事也肆無忌憚，誰也不敢招她惹她?！彼翁碡斝牡溃耗鞘悄銈兒谜f話，要是給我，你心悸是你自己的毛病，憑啥要我委屈自己遷就你啊。真是美得你，命是你的，你要作，我可管不了，自己不珍惜自己的命難不成還要我來為你緊張擔(dān)心？真要想用你的命來威脅我，我半點不為難，你高興什么死就去怎么死，我不攔著。不過，這話宋添財卻是不會對陳桂枝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