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盛夏·午時(shí),北城墻】
烈日如烙,懸在高空。
益州城頭熱浪翻涌,城磚滾燙如鐵。
女墻上,盡是獵獵飄動(dòng)的白帆。
士卒皆裹白巾、纏白布于矛尖,仿若送喪,仿若哀悼。
——而城下。
一排臨時(shí)軍棚之下,幾口大鍋正熬著泛白的米粥。
鍋邊炊煙裊裊,一群百姓圍著鍋灶蹲坐著,或端碗,或排隊(duì),一碗碗稀粥自軍中士卒手里舀出,送入亂民手中。
一群面黃幾艘的百姓或盤腿坐、或蹲或跪,擠在臨時(shí)搭建的涼棚中,手里捧著一碗微燙的稀粥,小口小口地抿著。
粥不濃,能撈出幾粒米就算運(yùn)氣好,但每一口都能把胃里的苦膽壓下去一點(diǎn)。
一名漢子抹了把臉上的汗,瞅著手中騰起白氣的粗瓷碗,咧嘴冷笑了一聲:
“這可是四大糧商的糧啊?!?/p>
聲音不小,帶著十足的諷刺味道。
“平時(shí)我們跪在說盡好話,都不會(huì)給一粒米,現(xiàn)在倒好連鍋帶米一塊端出來了,還他娘的不要錢?”
“哼,哪輪得到他們大發(fā)善心。”
旁邊一老頭冷哼一聲,咕咚灌下一口粥,抹嘴道:“要不是陸欽差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這糧他們寧可爛在倉里,也不會(huì)撒給咱一粒。”
又一人接話,語氣粗?。?/p>
“那可是四大家的命根子啊,藏了多少年?結(jié)果全叫陸云那太監(jiān)一聲令下——通通滾出來了!”
“我呸,他是不是太監(jiān)我不管,能讓我們喝上熱粥,他就是爺!”
周圍沒人回應(yīng),只聽一片咕咚咕咚的吞咽聲。
這時(shí),一位老翁舔完碗里最后一粒米,起身拍了拍膝蓋,正欲轉(zhuǎn)身回營帳,目光卻無意一掃城頭,忽然身子一僵,倒抽一口涼氣:
“咦?你們瞧——那旗子……怎么全換成白的了?!”
周圍人聞聲,齊齊抬頭望去。
陽光刺眼,那女墻之上果然飄滿了白幡,白布纏矛,連士卒頭上也裹著白巾,一整排肅殺而寂靜,仿佛送喪。
“……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