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泓眼底驟然一冷,上前一步,俯身撐在御案上,逼近楚皇:
“為什么?”
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刀:“就因為她的母后先皇后,是您的發(fā)妻?而我的母妃……是異族之女?”
楚皇盯著他,忽然笑了。
“你終于說出來了?!?/p>
他緩緩坐直了身子,盡管有些虛弱,但帝王威儀卻半分不減,“這些年來,你裝得溫良恭儉讓,可朕一直都知道——你比你皇兄更狠,比你皇姐更貪?!?/p>
楚泓瞳孔一縮,隨即低笑道:“既然您都知道,為何不防我,還對我封王?”
“因為朕在等。”楚皇冷冷的道:“等你忍不住的時候,自己跳出來?!?/p>
空氣驟然凝固。
楚泓那張向來溫潤的臉上也出現(xiàn)片刻龜裂。
良久,他自嘲地笑出聲,掩去眼底的黯淡:“所以,無論我是否優(yōu)秀,是否努力,在您心里,自始至終都不會考慮我哪怕一分一毫,對嗎?”
楚皇的手指在龍紋扶手上緩緩收緊,聲音低沉,“朕給過你機會?!?/p>
“機會?”楚泓苦笑出聲,眼底泛起了紅。
“便是讓將我貶去幽州那蠻荒邊陲,苦熬三年?”
“父皇可知,三年前的幽州,可是個連狗都不理的地方。那里的官吏把朝廷撥款吞得一干二凈,流民啃著樹皮等死,流寇騎著馬在街市上殺人掠貨如同家常便飯?!?/p>
“若非兒臣命大,恐早就死在了那些流寇手底下?!?/p>
說著,他猛地一把扯開衣襟,露出胸前一道獰猙的傷疤:“父皇可知?這一箭,是兒臣被人抓去訓奴營的時候,被臺上的權(quán)貴所射?”
楚皇的瞳孔驟然收縮,握著扶手的手幾近痙攣。
“可您如今卻告訴我,無論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您哪怕一絲一毫的偏寵。而皇姐和皇兄明明什么都沒做,您卻要一再護著他們!”
楚泓的聲音陡然拔高,連帶著額間的朱砂痣都紅得像要滴血一般。
“就因為我的眼睛像母妃?就因為這該死的異族血統(tǒng)?”
楚皇劇烈的咳嗽起來,卻仍死死的盯著他:“你母妃的事,與你無關(guān)……”
“怎么會無關(guān)?”
楚泓幾乎嘶吼道:“那為何我十歲那年,您看著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孽種?”
楚皇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龍袍下的手緊緊攥起。
“您知道嗎?”楚泓突然壓低了聲音:“那年冬天您在雪地里狩獵,射死野狼的那一箭,兒臣真的希望,您射偏的是這里。”
他手指指著自己心口的位置,眼神控訴。
殿內(nèi)驟然死寂,只剩下更漏的嘀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