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宓探出的雙手克制收回,轉(zhuǎn)而覆上臉,將染的血擦個干凈,才飛快撥開柜門。
“阿九,沒事了,娘在這里……”她撲上去緊緊抱住阿九,不停安慰,但懷里的少女面色慘白,四肢僵硬,渙散的目光甚至未曾落在她身上。
“對了,穴道……”盛宓呢喃,倉惶解穴,但阿九依舊毫無反應(yīng)。她急得紅了眼,一只手覆住阿九的雙目,另一只手將人托抱起來,沖出屋外。
可是她忘了,阿九長大許多,只用早已脫力的單臂抱她,險要抱不動,硬是吊有一口氣,咬牙撐到桃花樹下,才跌坐在地。
直到此時,懷里的少女似噩夢初醒,她埋首在盛宓懷里,渾身顫抖起來,很想哭卻又哭不出,只發(fā)出幼獸般的嗚咽聲。
像往常哄她那樣,盛宓輕拍她的脊背,將唇印在她的額頭,柔聲道:“阿九,別怕,我們還活著……”
漸漸地,阿九止住抽噎,方抬首,湖邊灌叢驀地傳來動靜,嚇得她又縮了回去。
盛宓看去,那里竟有一匹白馬陡然站起。她暗暗憂慮,當(dāng)下決斷道:“阿九,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這里?!?/p>
阿九在她懷中點頭,“阿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p>
“好,先在這里等我?!笔㈠祵⑺鲎?,獨自返回屋里,再出來時,擎了火把。
阿九走向前,拉住盛宓的手,與她并立,“阿娘,我已經(jīng)長大了,可以和你一起面對這一切?!?/p>
盛宓握緊她的掌心,略有傷感,“阿九長大了,所以有些事不得不記住?!鄙钏际鞈]的話,幾許鄭重,“我們就要下山,阿娘希望你能永遠(yuǎn)保持本心,不要陷入世間的困境。”
阿九懵懂,“什么是困境?”
“你不懂,說明你是自由的。”淺淺欣慰后,盛宓道:“那是一種規(guī)則,有形亦或無形,比如兩性之間?!?/p>
她看向高舉的火光,追憶道:“曾經(jīng)有個人對我說,這世上不存有兩性之別,只有意識強弱之分,強者制定規(guī)則,弱者被強者馴化,強者戰(zhàn)勝的只是外界,而弱者先要戰(zhàn)勝的卻是自己?!币宦曢L長的嘆息,她繼續(xù)道:“不幸的是,女人恰好被烙印弱者的符號,失去本位,居于他下。世代的條框,明的,暗的,共同編織成一條繩,緊緊套牢她們,扯得她們抬不起頭。所以,從她們出生,就被困境裹挾,可能需要漫長的時間去尋求自我?!?/p>
“阿九,你很幸運,不必去經(jīng)歷這個過程?!笔㈠得念^,萬千期許,“阿娘盼你能不被世俗影響,堅守初心?!?/p>
阿九似懂非懂,問她:“阿娘說的“那個人”是誰?”
“她……”盛宓沉吟,頗為感懷。眼前仿佛浮現(xiàn)舊日一幕,那個人意氣風(fēng)發(fā),揮斥八極,“破女子頸間累繯,乃天盛草創(chuàng)之當(dāng)務(wù)。”
“她是阿娘畢生敬佩的人?!币嗍怯胸?fù)之人。盛宓黯然垂眸,不再多言,將手中火把拋擲屋內(nèi)。
火舌舔卷起撕裂的帳幔,向四周蔓延,甚至一路攀升,燃至橫梁。
轉(zhuǎn)眼間,茅屋彤彤,徹底成了火窟。
阿九怔怔看著,她與阿娘住了三年的家,卻在朝夕灰飛煙滅,只化作烏塵滾滾,沖上天際。
正悵然若失時,阿娘松開她的手,叮囑道:“阿九,還有一件事,你需要記住?!彼D(zhuǎn)首看去,身側(cè)的人已默默摸出懷中的一根玉簪,等反應(yīng)過來,她驚呼一聲,“阿娘!”
來不及阻止,盛宓已握住玉簪,重重向自己臉頰劃去,傷口從眉梢至唇角,狹長一道,瞬間滾出血珠。
淚水涌出阿九眼眶,她捂住盛宓的臉,痛哭不止。
“阿娘沒事,”盛宓搖頭,安慰她,“這是我的決心,所以不要難過?!?/p>
“只是,阿九也要記住,從此以后,世上再沒有盛宓這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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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少,但潛藏很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