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粟特商旅牽著駝,慢悠悠地穿過人群,身后還跟著幾個仆人,面目不同,想必不全是西域人,而是出自其他族群的隨從。
粟特人、波斯人在西至大秦、東至遼東和高句麗間的廣闊地帶自由活動,于中古時期極為常見,而彼等在魏國的諸多權利與特權,亦遠高于被拓拔鮮卑征服的各類部落。
突然,她腦中靈光一現(xiàn):對了!盧水胡被半路截殺,慘遭滅族,是因為整族逃逸,目標太大,且無強大的后盾。
可若少數(shù)人扮作粟特商賈的跟班,隨之行動于各地,就一定不會引起懷疑,而等到了遙遠的西方,再各自尋找出路,便不會有甚危險了。
若豐樂、虎子愿意冒險,粟特人肯屈尊合作,那還愁逃不掉嗎?難就難在,她一個粟特人也不識啊。。。
等一下,剛剛所見,度易侯郎君不是與祆主和薩寶都十分熟絡嗎?
“好,此事我可幫你解決。”他聞道少女的請求后,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
“真。。。真的?”她激動道,自己已做好了跪地哀求和答應任何條件的準備,而他卻甚也不問,直接同意了。
“其實,西域諸國固然極富庶,但吐谷渾亦不差,若彼等真如你所言,是正直剛勇之人,那么,戰(zhàn)后缺乏人才,我正好需要幾個幫手呢?!?/p>
“那太好了!若能去吐谷渾,有你照拂督促,我便能更安心了。對了,你等幾時返國?不會太快吧?”她興奮道。
“不會,須議定了費斗斤的婚事,我才會和眾人回去?!?/p>
“婚事?”
“自然。他既做了質(zhì)子,就當娶魏國的公主為妻?!?/p>
“哦,那你的意思是,王子要永久留在平城了?”
“是,他既非莫賀郎,便無需回國繼位,留在魏國生兒育女,也是理所當然的?!?/p>
“莫賀郎?那是甚?”她好奇道。
“哦,吐谷渾語中,是儲君的意思?!?/p>
“哦?!彼唤?jīng)心道,對于異國儲君之名,并非真的在意。
不過,難怪王子言對自己的處境并非無動于衷,其實,是因為兩人的境況的確有些相似吧。
她被困于宮中,而他亦是囚徒,失敗者的后代受制于勝利者,古今中外皆然。
不過,此世間,高至皇子王孫,低至編戶齊民,有幾人是自由的呢?又有幾人的遭遇,可說是不完全惹人唏噓的呢?
“對了,早就聞拓拔氏欲一姓獨大,果然傳言不虛么?我想,應該不只一家如此,而是其他未有反叛或過錯的,都要慘遭離散、肢解吧?”男子問道。
“是了,此乃國策,終不可免。所有的部落,都要被分割,有功、無功皆是?!倍噘ち_郁郁答道。
他暗自思忖道,看來早先叛變的白楊提·度汗、此次叛走魏國的從叔豆勿來及其渠帥匹婁·拔累等,早晚也要經(jīng)受相似的對待,背叛者自有惡人懲處,那么容易引起魏廷震怒的報復,也可先擱置一邊了。
“你放心,若彼等表現(xiàn)好,家人或可跟隨粟特商隊,螞蟻搬家似的遷來青海。就算一次來不了,也可先避難于涼州,彼處尚有自治,你國的管控并不嚴。如此,你便無需擔心乙弗人盡數(shù)淪為蟻民了吧?”他輕撫了撫她的肩。
“郎君,你對我真好!我真不知該如何謝你!”她幾乎是喜極而泣,摟著他的脖子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