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星變得黯淡,從欽天監(jiān)正那里得知消息后的安和帝就心緒不寧,比之前夜夜在忘川河上撐船還要來得恐懼和不安。
夜已變得深沉,紫宸殿內(nèi)卻只點(diǎn)了幾盞宮燈,安和帝披著薄薄的龍袍外裳,在殿內(nèi)焦躁地踱步,欽天監(jiān)正的話一直在腦中回旋,像藤蔓一樣纏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時不時往殿外夜空看上一眼,試圖看出屬于他的那顆紫微星,是不是真的暗了?
殿內(nèi),原本因他走動而搖曳的燭火忽然齊齊定住,連一絲晃動都沒有,殿中彌漫著的龍涎香忽而就淡了,仿佛被一股更清冽,更比冷的氣息取代。
安和帝渾身一僵,扭頭看向那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大殿中央穿著寬大道袍的身影時,懸著的心終于掉了下來。
完了,他的富貴享到頭了!
“國,國師大人?!逼饺绽锶f人之上極具帝王威儀的安和帝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噗通地跪在了那男人面前,趴伏在地。
他十指微微抓在白玉地磚上,低垂著頭,直到看到一雙純月白色的布鞋出現(xiàn)在眼前,他的視線落在那人月白衣袍上繡著的精致的日月星辰,又垂下眸去。
世人需拜他為皇,但只有當(dāng)皇帝的他才知道,這個世間唯一的皇,乃是看似年輕的國師大人,更是他們澹臺一族的老祖宗,大名澹臺請,道號蒼瀾。
可眼前的祖宗,只穿著最簡單的月白道袍,并沒有繁復(fù)紋飾,只是簡單地繡著些日月星辰符文,卻流瀉出一種不染塵埃的純凈和高遠(yuǎn)。
安和帝抬頭看了一眼,又飛快地垂下頭,身子開始顫抖。
那是一張比他還年輕的面容,墨玉一般的發(fā)僅用一根篆刻著道家符文的青木簪松松挽著,幾縷發(fā)絲垂落光潔如玉額前,更襯得那張臉瑩潤如玉,歲月仿佛對他極為偏愛,不曾留下半點(diǎn)歲月痕跡,他眉眼疏淡,可一雙眸子,卻極為深邃,仿佛藏著無數(shù)星河。
“抬起頭來?!眹鴰熐謇涞穆曇袈湓诎埠偷鄣亩叀?/p>
安和帝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頭,他正好站在窗下,有月華從窗口傾瀉下來,使他渾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清輝,仙風(fēng)道骨,清逸出塵。
可安和帝卻是嘴巴干澀,聲音發(fā)顫:“國,國師…”
國師微微嘆氣,一雙冰冷的眼睛看著他,那眼里沒有幾縷溫情,只有淡漠,理智,以及俯視眾生卻像看螻蟻般的蔑視,洞悉一切。
只一眼,安和帝就跟被千年寒冰凍住了似的,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連靈魂都在戰(zhàn)栗,再不敢與他對視,趴伏在他腳邊。
殿中沒有任何人,若是有人,只怕也會覺得驚詫,堂堂帝王至尊,在國師面前,竟渺小得如塵埃。
國師的視線掃過他,又看向殿外虛空,疏冷的眉眼難得劃過一絲燥意,他其實(shí)不喜歡那種事態(tài)脫離掌控的感覺,尤其是苦心經(jīng)營的布局被打亂,這心情著實(shí)令人,有毀道心。
他看著那顆紫微星,緩緩開口:“紫微晦暗,國運(yùn)流失。明兒,你令吾很失望?!?/p>
一聲明兒,叫得安和帝頭皮發(fā)麻,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身上披著的龍袍外裳早就滑落下去,他哆哆嗦嗦地顫聲道:“老祖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