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從這個時代大家閨秀的嘴里說出來,說是石破天驚也不為過。
只是魏青雁說出這話,臉上仍保持平靜,絲毫沒有扭捏做作之態(tài)。
“郎君但說無妨,這里只有我們二人,出你之口入我之耳,除了天地,再無旁人知曉。”
魏青雁說話的時候,眼眸低垂,雖不作態(tài),但其小女兒情懷展露無遺,任是頑石也化作一灘春水了。
趙靖看在眼里,一顆心怦怦直跳,竟挪不開眼,半晌,輕嘆一聲道:“小姐這話可著實難住我了,若是泛泛而談,又無誠心,若要從心而言,又恐唐突了小姐?!?/p>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道:“不過小姐剛才說了,但說無妨,我若不趁此時袒露心聲,豈非愚人?我視小姐如天上仙娥,小姐秀外慧中,品貌才學(xué),皆我生平所見之最,無人能出其右?!?/p>
魏青雁聽到這話,并不覺得高興,反倒?jié)窳搜劭簟?/p>
只聽趙靖繼續(xù)道:“我趙靖是個凡夫俗子,豈有面對美色而不動心的?在井中救起小姐時,留小姐在府衙養(yǎng)病時,一是為小姐,二則是為我的私心。”
魏青雁聽趙靖這番剖白,淚珠不由滾滾而下。
她心里知道,今天戳破了這層窗戶紙,二人再無法像往日那樣裝傻充愣了。
“小姐……”趙靖見魏青雁梨花帶雨,只覺心如刀絞,若不是怕冒犯,早上前摟抱住了。
魏青雁用帕子捂著眼睛,啜泣道:“人都說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往時聽了,常不以為然,心想世上事都是人做的,既然是人為,只要用盡辦法,自能十全十美?!?/p>
“只這些天,我才知道,這世上多的是人力難及之事?!?/p>
她拿開帕子,淚眼直面趙靖,苦笑道:“我常想,若是我早認(rèn)識郎君幾年,是否會一樣。不過又想,我與郎君終究不是一路人。若不是這次蠻兵作亂,我與郎君恐無直面之日?!?/p>
說罷,她喟然嘆道:“此乃我二人之命數(shù),強求不來?!?/p>
趙靖倒是可以辯駁,只是眼下他并不能承諾什么,說也枉然,便只好沉默以對。
只不到一盞茶時間,魏青雁止住了哭聲,起身向趙靖行禮道:“郎君稍坐,我失陪片刻?!?/p>
說完她轉(zhuǎn)進里間,不一會再出來,已是重新補了妝。
這時的魏青雁仿佛忘了剛才的話,禮貌且面露微笑,帶著些疏離感對趙靖道:“我主仆在衙門叨擾多日,已有多事小人嚼舌根了,再住不下去,恐不方便。明日我們就回去了?!?/p>
趙靖聞言,只覺心口挨了一記悶錘,他別無他話,只能嗯了一聲。
兩人彼此低頭無言,這時奉墨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趙大哥,豐兒來了!”
趙靖一聽,立時站起來,心想別是臨水縣有什么事。
他擔(dān)心宋家姐妹,抬腳就往外走,走出屋外猛地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魏青雁。
魏青雁嘴角擠出一絲十分勉強的笑意,屈膝恭恭敬敬地行禮道:“郎君慢走,我就不送了。”
趙靖點點頭,留下一句“小姐以后保重身體”,邁開大步去了。
等他的身形徹底消失后,魏青雁才像忽然被抽干了力氣一樣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心里是懊悔不已,恨自己不該一時沖動把話說絕了。
趙靖來到前院,豐兒正和奉墨斗嘴,一見趙靖,忙三步并兩步跑上前叫道:“姐夫!”
“你怎么來了?是不是臨水那邊出什么事了?”趙靖緊張道。
豐兒咧嘴笑道:“那邊沒事,周老爺讓我給姐夫送一封信來。兩個姐姐讓我給姐夫送些衣服,還有她們新納的鞋?!?/p>
說著他招招手,后邊兩個隨從每人抱著一個大包裹走上前。
趙靖先讓人把包裹收下,問豐兒道:“你兩個姐姐可好?三嬸和玉娥,還有你郭大哥他們都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