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豐都城里大雨。
歲歲披著大氅,站在廊檐下,伸出手,接了一捧雨水來,看著自己明明拼命并攏五指,那雨水仍舊從她指縫細細流失,一時望得有些悵然。
沉握瑜從書房里出來,見狀一把握住她手腕,接了身邊聽雨手里的錦帕替她擦干凈手,然后握在自己溫熱的手心捂著道:“入冬了,你這是又要作自己了?”
歲歲抬頭望著眉頭微蹙的沉握瑜,忽然又覺得心里那點兒莫名的郁結(jié)煩悶,漸漸消散得無足輕重。
“過段時間,想回南州看看。”歲歲順勢晃了晃沉握瑜的手臂,嬌嬌地說道:“你何時能得空,我?guī)闳ノ覂簳r住的地方,南州那兒花開的盛,真的美極了?!?/p>
“你想回去看,我們就去。明年開春,我去向皇上提請?zhí)接H假?!背廖砧ふf道。
歲歲走近一步,與沉握瑜貼得親昵,仰面望著他,含著笑意彎了一雙杏眼道:“二郎,你——”
“殿下!”府中奴仆突然跑來,打斷了此刻溫情。
歲歲笑意僵了僵,轉(zhuǎn)過頭去,就見奴仆身后,竟然站著一個身姿偉岸挺拔的男人。
即便那人shi了頭臉,但隔著雨幕,她還是認出那熟悉的身影,是陳煜。
沉握瑜也是驚詫的,但還是客氣地問道:“不知陳小將軍此來,是有何一時片刻都等不得的要緊事?真是怠慢了?!?/p>
歲歲看著沉握瑜明顯笑得客套虛偽的側(cè)臉,忽然想起沉望舒同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說她這兩個哥哥,大哥是老古董老刻板一個,不愛與人玩笑,正經(jīng)過頭,叫人受不了。二哥是看著對誰都言笑和氣,其實最是不好親近的,所言所語皆有衡量,指不定哪天就被他損了過去你還同他笑得沒心沒肺。
自與沉二郎成親后,他對自己,從未言語機關(guān)過,甚至對安康從前的綿里藏針,也都是一再忍讓。以至于自己都差點兒以為,沉二郎就是這樣好脾性的人。
今日一見,果然知兄莫如親妹。
陳煜卻跟沒聽見沉握瑜的話一般,就這么靜靜透著雨幕看著同沉握瑜十指相握的歲歲。
等了小片刻,陳煜才對著歲歲拱手行禮道:“微臣有一事,想向殿下求證,事關(guān)緊要,微臣這才莽撞失禮了,還請殿下恕罪?!?/p>
歲歲淡淡道:“說。”
陳煜直起身,仍舊不看沉握瑜一眼,目光如注,一瞬不轉(zhuǎn)地盯著歲歲那冷淡得甚至顯得厭煩的表情,心里涌出一股或許可以稱之為恐懼的情緒,壓得他連呼吸都粗重幾分,可他卻逼著自己不得不問。
“微臣,出征前,殿下是否親手繡過一只平安福給微臣?”陳煜一字一句咬得清晰:“可還記得,繡得是何物,內(nèi)里,又藏了什么?”
歲歲陡然被陳煜當著沉握瑜的面,問到這句話時,整個人都顯得格外不自在,甚至可以說是惱羞成怒的。
“或許吧,此事有何重要的,我早已忘了。陳小將軍好生有趣,冒雨前來,無通傳便硬闖我安王府,是欺我到門上來不成?再不離開,本王便著人將你打出去,還要向上參你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