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滾,卷起一路塵土。
1991年的春天,涌泉村的風,正悄然改變著方向。
……
夕陽西沉,將涌泉村的麥場染成橘紅色。
馬得福獨自站在麥垛旁,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穗干癟的麥子。
這是他和水花去年一起堆的麥垛,如今麥子還在,人卻要散了。
“得福哥,等你去農(nóng)校學了本事,回來帶咱們村脫貧好不好?”記憶中水花的聲音清脆如鈴,她總是扎著兩條麻花辮,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馬得福攥緊了麥穗,麥芒刺入掌心,細微的疼痛卻比不上心頭的萬分之一。
他知道水花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蘇家已經(jīng)開始打第三口水窖了。
“三口……”馬得福苦笑出聲。
多諷刺??!他心愛的姑娘,就值三口水窖、一頭毛驢和五百塊錢。
這個數(shù)字會在涌泉村傳頌多年吧……
看啊!李家丫頭多值錢!
“得福!”
父親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馬得福迅速抹了把臉,把麥穗塞進口袋。
馬喊水扛著鐵鍬走來,褲腿上沾滿泥點:“找你半天了!張主任說明天要去李大有家做工作,讓你準備準備?!?/p>
“知道了?!瘪R得福聲音干澀。
馬喊水瞇起眼睛打量兒子:“還想著水花呢?”
“沒有。”馬得福別過臉。
“哼!你是我兒子,撅屁股就知道拉什么屎?!瘪R喊水把鐵鍬往地上一杵,“趁早斷了念想!人家聘禮都下了,婚期也定了,你現(xiàn)在就是腸子悔青了也沒用!”
馬得福猛地轉(zhuǎn)身:“爹!水花才十九歲!她讀過書,會算賬,本來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就因為她爹貪那幾口水窖……”
“那又咋樣?”馬喊水打斷他,“西海固的姑娘哪個不是這樣?你當都像城里人,談情說愛花前月下?能活著就不錯了!”
“可這是買賣婚姻!新中國都成立多少年了,還搞這一套!”馬得福聲音發(fā)抖,“要是當初您同意水花參加中考……”
馬喊水臉色一沉:“放屁!她爹不同意,關(guān)我什么事?再說了,你考上農(nóng)校就了不起了?一個月四十二塊五的工資,拿什么養(yǎng)活人家?蘇家小子能給她三口水窖和一頭毛驢,你能給啥?”
每一個字都像刀子扎在馬得福心上。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是?。∷惺裁??
一個剛畢業(yè)的農(nóng)校生,一個臨時借調(diào)的辦事員,連自行車都是公家配的。
“得福,聽爹一句勸?!瘪R喊水語氣軟了下來,“你現(xiàn)在要緊的是把移民工作做好,在領(lǐng)導面前露臉。等轉(zhuǎn)正了,爹托人給你說個更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