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米和柴有慶在劉長貴家門口停住,隨后柴米喊了一句:“老嬸,我來了……擱家呢沒?”不一會兒,屋里出來一個女人,正是薛海燕。薛海燕穿的倒也平常,只不過看著眼睛有點腫,仿佛是剛剛哭過的樣子。“柴米來了啊……有慶你也來了。哎呀,你倆快進(jìn)屋……”說著話,薛海燕便將二人請到了屋里。隨后熱切的沏茶……劉長貴倒也是穿戴和平常一樣,只不過頭頂還戴著一個草帽,用來遮住臉……柴米都看笑了:“村長,你這個造型……夠別致的了。你說你自己擱家里,你戴帽子干啥?又不是出門……”劉長貴右手正夾著煙,他抽了一口,唉聲嘆氣的:“那你說咋整?我這么大歲數(shù)了,讓別人看見,我讓人給打的烏眼青,咋也不太好看……”面子,劉長貴還是要的。雖說家里沒人,他也生怕別人從外邊看著他眼睛有問題了。當(dāng)然了,這多少有點: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意思了。其實,那天劉長貴被打的時候,大伙基本上也都在,村里幾千口子人,起碼有幾百人看著了。劉長貴這么遮掩,多少有點糊弄自己的意思。畢竟農(nóng)村這種事情,如果是其他人家打架了什么的,不一定會成為大新聞,但是村長挨揍了,就是大新聞了。柴米把劉長貴頭頂?shù)拿弊咏o拿了下來,瞅了一眼,好像感覺劉長貴眼眶確實青紫的厲害,不過眼球還正常,沒充血,應(yīng)該是沒傷著眼睛。隨后柴米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來那個買的墨鏡遞給劉長貴:“你戴這個……這個好?!眲㈤L貴立刻來了興致,把大墨鏡戴上,隨后還去照鏡子看看,左右覺得這個墨鏡確實是個好東西?!斑€得是柴米你呀,我咋就沒想著整個墨鏡呢?”劉長貴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他本身就是一個好臉好面的人,眼眶青了之后,他都接近三天沒出門了。無他,怕出去有人問……“這墨鏡不會是宋秋水那個吧?我看她倒是經(jīng)常戴墨鏡。”宋秋水平常出門就是大墨鏡高跟鞋,幸好最近和柴米呆的久了,穿搭并不是特別離譜了。要不然以前精神小妹宋秋水那可是墨鏡不離手的,基本上村里就她一個戴墨鏡,辨識度特別高?!跋攵嗔恕锼苌岬冒涯R給你?”柴米笑著說道:“那丫頭都不知道我給你買個墨鏡。你回頭也別讓她看見了,要不然她該說了:完犢子了,村長是真特么惦記上本村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幾個人都笑了起來。氣氛也瞬間變得熱鬧起來了。宋秋水的性格大家都是了解的,多少有一些“頑劣”,也挺討人喜歡的?!澳氵€別說,我估計她還真的這么說。她這一天,沒啥正形,成天琢磨有人稀罕她,也不分個歲數(shù)……”劉長貴笑著說道。柴有慶也恰到好處的把東西放到地上。劉長貴和薛海燕是看見了柴米父女帶著東西來的,自然也是知道這二人拿東西是來看自己的,畢竟劉長貴也算是光榮的受傷了……在農(nóng)村,有人受傷,有人看望也是常有的事情。就像前段時間柴米母親住院的時候,也是一群人去看望。柴米前幾天叫o忙人的時候,也就順帶都叫了大伙來吃飯。所以那兩天不干活的o忙人比較多,也是有這個原因的?!皝砜纯淳托校€拿啥東西呀……”薛海燕有些埋怨的說道:“他這個人呀,不想讓人說他受傷了,連我們家他幾個大哥來看,他都沒讓……”隨后薛海燕就看見了那十來條煙,臉色瞬間有些驚訝起來:“柴米呀,你咋還給他買這么多煙呢……這有點多呀……”劉長貴湊過去看了一眼:確實有點多,夠抽幾個月的了?!袄涎δ闳フc菜,中午我和有慶喝點……”“村長,別麻煩了。我和我爸就過來看看你。等會,我爸得去挖井去,這眼瞅著是真不下雨,這地不澆地的話,恐怕今年年頭就要廢了?!辈衩椎故蔷芙^了劉長貴留著二人吃飯的想法:“這飯啥時候不忙的再吃了?!眲㈤L貴又抽了一口煙,吐了個煙圈:“那就等著過幾天大志回來的……哎呀,大志沒擱家,要不讓他幫你爸爸去挖井不錯。那小子有勁,我這不中了,我這不中了,老胳膊老腿的,別的活還湊合,挖井這個真夠嗆呀……”而且劉長貴心情也不是很好,自己受傷了,村長被擼了,兒子大志還進(jìn)去的,擱誰身上,誰心情都不會很好。這也就是劉長貴心態(tài)好,要不然早就鬧了?!鞍?,你說那兩天那事鬧的,你們老宅那幾個是真是的,他們打架,還把拉仗的給打了……都啥事呀?!”薛海燕提起來這個就很生氣。她和劉長貴離婚好多年了,走的時候大志才十四五,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好不容易回來了,兩口子也打算復(fù)婚了,結(jié)果剛這么幾天,兒子大志因為拉架,進(jìn)去了,薛海燕能不生氣嗎?“你說長貴這兩年這個破村長干的,一毛錢沒掙著不說,天天往里邊搭錢。家里的活不干,也幫著村里的忙活,結(jié)果呢你說,一點好沒撈著,拉仗去了,這么大歲數(shù),還讓人給了幾電炮……這啥事呀……”柴米倒也是頭一次看見拉仗被打的,當(dāng)然了這事出在老宅那幾個人身上,倒也見怪不怪了?!叭硕啵瑳]看好唄……”“沒看好倒行……那柴忠孝兩口子也不,下野不聾的,我家長貴這都回家了,他們兩口子問都不問一句?像話嗎?”薛海燕不滿意的說道。確實不像話。從道理上講,甭管怎么說,劉長貴當(dāng)時也是去拉仗的,讓車連云還是誰了給打了……這種打人不分人的情況,還真是少見。而且打了人,過后不問問,不來看看人家的,更是稀奇。“這也就是我家這口子心眼好,不計較。要是計較計較,都沒他們好果子吃?!薄澳闵僬f兩句……”劉長貴把沒抽完的煙碰了,又自己點上了一根,還遞給柴有慶一根點上?!吧对挾颊f呢……也不是啥大事,當(dāng)時人多手雜的,太亂了,沒注意唄。這也不是啥捅破天的大事,我也沒啥事……”“呵呵,你是沒啥事?!毖Q嗟恼Z氣明顯很不好,她斜著眼睛看著劉長貴,臉色都是不滿。劉長貴是沒啥事,問題她兒子劉志敬可進(jìn)去了!??!特別是劉志敬才二十多歲,還沒有結(jié)婚的情況下,進(jìn)去了……這以后找對象的事,基本上已經(jīng)十拿九穩(wěn)的完犢子了……薛海燕能不氣嗎?私下里,其實薛海燕已經(jīng)和劉長貴打了一架了,要不然也劉長貴也不至于都已經(jīng)三天了,眼眶的淤青不僅沒消散,反而更厲害了……今天劉長貴戴帽子,其實就是因為眼眶青的更嚴(yán)重的。當(dāng)然了,這種事,劉長貴是不可能提的,也不會承認(rèn)的?!皵偵夏氵@樣的爹,也是夠夠的了。你咋不讓人把你眼珠子摟瞎了?你看不著大志上手?你不會攔著點?這下可好了,我兒子替你這個沒本事的爹出頭進(jìn)去了……”薛海燕說著眼淚都下來了。這個時代蹲笆籬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當(dāng)然了,后世這種事情也不光彩。劉志敬娶媳婦本就費勁,因為劉長貴和薛海燕離婚的事情,其實已經(jīng)錯過了農(nóng)村最近的結(jié)婚年齡。薛海燕能回來,一方面是歲數(shù)大了,大病一場之后也變得不那么太計較以前的事情了,另外最關(guān)鍵的就是薛海燕也特別惆悵兒子結(jié)婚的事情?,F(xiàn)在可好……兒子進(jìn)去了……甭管是蹲十天八天,還是半個月的,那都是人生的污點了。這以前誰要當(dāng)媒人,別人家的姑娘一打聽:這小子蹲過笆籬子,那可不行……基本上,那就是祠堂一個黃一個。薛海燕等同于:我白回來復(fù)婚來了?“老嬸,你別哭呀。沒事的,這事不怪大志的,村里的人眼睛都看著呢,別人可不會像你這么小心眼這么想的。那蹲笆籬子是蹲笆籬子,那也得分情況呀。大志是為了保護(hù)自己親爹不被打,才蹲的笆籬子,外人提起來,那都得豎大拇指,說一句:這小子沒白生……”所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F(xiàn)在這句話用來形容劉長貴和薛海燕的感觸,是再合適不過的了。他倆一直都特別內(nèi)疚,也特別慚愧。這兩天在家里除了互相干仗埋怨,就是自己糟心了。劉長貴對于當(dāng)不當(dāng)村長這事,倒是不在乎,他更在乎他兒子……但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他都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現(xiàn)在,柴米這番話一說,劉長貴立刻就有精神了。言之有理?。?!而且,特別有道理?。?!“柴米,還得是你,你說的對?!闭业搅诵睦砦拷宓膭㈤L貴和薛海燕立刻也就心情好了起來:對,我這兒子誰看了都得豎大拇指,這才是好兒子應(yīng)該做的。父親出事,兒子出頭,是再正常不過的了。理由也充分……剩下的就是……“要我說呀,還是我們老宅那幾個人,他們才是問題的根源。這段時間,他們是又吵又鬧,現(xiàn)在又作死了一個,還作傷了一個……我覺得大志是好樣的,那天如果你們不去拉架,沒準(zhǔn)都能打出來人命來。我覺得大志也并不是什么沖動一類的,他啊就是心眼太直,拉仗力度有點大……”柴米這么一說,劉長貴和薛海燕的臉色都更好看起來。要么怎么說,話還得分人說呢。劉長貴和薛海燕還真就沒有借口,現(xiàn)在聽柴米這么一說,他倆都想好了,要是親戚朋友村里的再問大志咋回事,那就告訴他們:我兒子實誠,拉架使勁使大了,結(jié)果柴家老宅那幾個不是人的玩意,硬說他打架,那時候人多亂的很,沒法解釋清楚,于是被冤枉了……如果這么一說,那性質(zhì)可就變了。劉志敬立刻從蹲笆籬子的變成了見義勇為的好孩子了……一件事,不同人說出來,本就有不同的過程,那作為父親母親這么說,應(yīng)該也是對的。劉長貴和薛海燕開心了,茶葉沏上了,煙也點上了,水果也拿出來了,花生瓜子也有了。其實,柴米剛剛來的時候,薛海燕是不滿意的。畢竟,都是因為老柴家的事,自己兒子才受了瓜落。柴米也是老柴家的,雖說什么錯,但是薛海燕眼里:老柴家,就特么一個好人沒有。現(xiàn)在,老柴家還有一個好人,那就是柴米。柴米也不是很急著走,幾個人就聊了一會。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柴有德的事情。“村長,你應(yīng)該知道柴有德咋樣了……”“柴有德啊……”劉長貴抽著煙,嘆氣著:“他那個情況就有點復(fù)雜了……唉……我聽鄉(xiāng)里說:顱骨骨折,鼻梁骨骨折,別的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是擱縣城還是擱外地我也不知道……這個事還特別不好辦,那孫玉廣那倆丫頭一口咬定是那個二丫頭打的,那小丫頭才多大呀,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問題是,這事我也不敢亂說話,我是看著兩個丫頭都打了,問題是到底是誰打的那幾下重,就不知道了……”劉長貴頗為為難的說道:“事大小這個,我說不好。村里昨天都給墊上一萬塊錢了……”“別特么村里村里的,那不是你特么自己拿自己錢墊上的?”薛海燕提起來這茬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叔現(xiàn)在都不是村長了,昨天鄉(xiāng)里還找你叔,說醫(yī)院那邊說柴有德的住院費不夠了,一天花錢和流水一樣,不拿錢命夠嗆能保住……這不明擺著和你叔要錢呢嗎?誰家有多少錢呀,你叔沒招,他們哥幾個求爺爺告奶奶的湊了一萬……”柴米眉頭緊皺:一萬塊錢老多了,這個時代可不是小數(shù)字。那柴忠孝還借錢?就有點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