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北農(nóng)村,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事,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特別是貧困的年代。
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沒錢的時候,兩口子打仗,大家倒也是見怪不怪了。
不過像這種老婆婆鬧的,確實(shí)是少數(shù)。
幾乎微乎其微的那種。
王慧蓉年紀(jì)大,又是長輩,所以她這么鬧,能勸她的人,其實(shí)少之又少。
當(dāng)然了,主要是王慧蓉人緣很差,沒幾個人愿意搭理她,也就沒幾個人勸架。
但是,事已至此……
柴家本家的很多老頭老太太,都出來了……無論是態(tài)度和藹可親的“老六頭”,還是身份特殊的“老校長”柴忠良,就連已經(jīng)癱瘓了八年之久,渾身上下只有眼睛還能轉(zhuǎn)悠的,柴家活著的最大的長輩柴佩芳都被人給出來了……
大家態(tài)度一致——王慧蓉你可別特么鬧了,你都當(dāng)了幾十年老婆婆了,眼瞅著要抱重孫子的人了,你特么怎么要上吊呢?
王慧蓉此刻披頭散發(fā),穿著一個大白背心,大黑棉褲,衣服都甩丟了一只,她站在一個小板凳上,左手扶著準(zhǔn)備上吊用的一根灰布麻繩,右手拿著一把剪刀來回比劃:“誰勸我都沒用,我今天必須死在這……”
王慧蓉氣勢很足,聲音很大,直接就呵退了想要上前的人……
眾人愣神的時候,柴米從人群后邊擠了進(jìn)來,旁邊是柴有福和宋秋萍。
柴米先是皺眉看了看小板凳,又看了看那根麻繩,陷入了沉思……
很明顯,這繩子帶松緊的,而小板凳太低,如果吊上去,以王慧蓉的體重很快就會“平安落地”。
那也死不了啊……
其實(shí),眾人都看出來,這王慧蓉根本死不了,但是她鬧啊……
她硬鬧,別人也沒辦法,總不能誰過來整一句:王慧蓉,你抓緊上吊,要不一會吃席該不趕趟了……
那不就成了火上澆油了嗎?
村里都知道王慧蓉是窮的活不起了,誰沒事找麻煩,硬逼著自己讓王慧蓉給訛上呢。
按著習(xí)俗來說,都是勸生不勸死,勸和不勸離,縱是王慧蓉有千錯萬錯,但是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來,勸她去死。
王慧蓉鬧了一個多小時,快兩個小時了,而眼下只有自己的一個好大兒--柴有福來了。剩下也就是柴米這個孫女來了。
似乎,大家都對王慧蓉的死活,并不是很在乎。
王慧蓉只是比較腦殘,但是不是傻子,她自然也看出來了--她自己并不是很受自己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待見,不過她此刻也已經(jīng)不要什么臉面了,她勸慰自己---姜還是老的辣,只要能達(dá)到目的便是好的。
“柴有福,你還有臉來?我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給你娶媳婦,給你蓋房子,你生個丫頭,我也沒說啥,這些年來,你給家里干過一天的活沒有?你給我買過一塊月餅沒有?你逢年過節(jié)給過我一塊錢沒有?你成家的時候,家里一窮二白,給你娶媳婦又拉了饑荒,現(xiàn)在你爸爸和我下不來炕了,你一毛不拔,你怎么觍著臉活著的……”
王慧蓉火力全開,直說的柴有福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奶奶,來。你也說說我家……”柴米話里帶刺的說道:“我爸我媽給你和我爺爺種了十多年地,蓋房子的時候,你倆一毛錢沒掏,分家的時候一毛錢沒給,欠了我們家八千塊錢,要了多少趟都沒給齊,遠(yuǎn)的不說,頭兩天我小妹滿月宴,你倆也是一分錢沒掏,我家分出來二十來年了,我爸我媽干活要折算成工錢,夠不夠你生他養(yǎng)他和娶媳婦花的?”
王慧蓉面色鐵青,她自然知道這些東西要算起來,柴米自然占理的,所以她剛剛才把火力先對準(zhǔn)了柴有福,畢竟如果王慧蓉把火力對準(zhǔn)柴米,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啥說的。
但是,她雖然心里明知道,如果要是把柴米爸媽干活這事算上,那老宅不僅要不出來錢,整不好還得倒搭……
“那做兒子,做兒媳婦的給爸媽種點(diǎn)地,干點(diǎn)活,也要工錢?我養(yǎng)兒子干啥的?那我兒子給我干活,我還得花錢雇,那我還不如他生下來的時候掐死算了?!?/p>
王慧蓉頓了頓,說道:“柴米,你不用牙尖嘴利的。你也沒有一點(diǎn)當(dāng)晚輩的樣子,你不要以為你那些錢怎么來的,你不就是勾引別的男人來的……”
柴米頓時感覺腦袋上,如同有一顆原子彈爆炸一般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