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銘也站起來,將她緊緊擁入懷里,兩人在喧鬧的候車室里,旁若無人地相擁。黎曉知的眼淚浸濕了陳秋銘的肩頭。檢票員的催促聲一遍遍響起,他們才萬分不舍地松開彼此。
“到了給我發(fā)消息。”陳秋銘叮囑。
“嗯,你也是。”黎曉知一步三回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陳秋銘站在原地,目送著她通過檢票口,走向站臺。黎曉知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處的那一刻,陳秋銘覺得心里像是突然空了一大塊。
他失魂落魄地在候車室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去往自己的檢票口。
剛在開往龍城的火車上坐下,手機就響起了視頻通話的邀請,是黎曉知。他連忙接通,屏幕那端,黎曉知的臉出現(xiàn)在列車車窗邊,背景是飛速后退的田野和夕陽。她顯然哭過,眼睛腫得像桃子,鼻頭也是紅紅的。
“銘……”她一開口,聲音又帶上了哭腔,“我還是舍不得你……火車開動了,離你越來越遠了……”
陳秋銘心里酸楚難當,卻努力擠出溫和的笑容,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曉知。你看,還有一個多月就到端午了,我們還可以再約。到時候,我去看你,或者你來龍城,都好。”
“真的嗎?”黎曉知抽噎著問。
“說定了?!标惽镢戉嵵氐攸c頭。
黎曉知這才慢慢止住眼淚,臉上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對著鏡頭揮了揮手:“那……說定了哦。我到了給你消息。拜拜,銘。”
“拜拜,路上小心?!?/p>
掛斷視頻,陳秋銘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逐漸濃郁的夜色,心中那份不確定感再次彌漫開來。端午之約,雖然只有一個多月,但在現(xiàn)實的種種阻礙面前,卻顯得那么遙遠。
晚上九點多,火車抵達龍城。陳秋銘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熟悉的211宿舍。打開門,一股清冷氣息撲面而來,與假期里和黎曉知在一起的溫馨熱鬧形成鮮明對比。他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便拿著一應洗漱用品,到一樓的公共淋浴間沖了個熱水澡。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體,卻似乎洗不去心頭的疲憊與悵惘。
洗完澡,他換上了自己最喜歡的那套印著海綿寶寶圖案的棉質(zhì)睡衣,整個人陷進那把老舊的藤椅里。手臂搭在額頭上,閉上眼睛,假期里與黎曉知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如同電影畫面般在腦海中一一閃過:盛州故宮的紅墻下的合影,濱城海邊的追逐嬉戲,海浪聲中的深情相擁,火車站臺的難分難舍……那些笑容,那些眼淚,那些溫暖的觸碰,都如此真實,又如此迅速地遠去。他知道他們的感情之路布滿荊棘,黎曉知家庭的壓力,異地相處的艱難,都像沉重的枷鎖。那個看似近在眼前的端午之約,他真的能順利實現(xiàn)嗎?他不敢深想。
正當他沉浸在憂思中時,宿舍門被“咚咚”敲響了。
“銘哥!銘哥回來了嗎?”是林曉安的大嗓門。
陳秋銘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應道:“進來吧,門沒鎖?!?/p>
林曉安和華清寶推門走了進來。林曉安一眼就看到癱在藤椅里、神情落寞的陳秋銘,湊過來關(guān)切地問:“銘哥,咋了?看起來不開心呢?假期玩得不爽?”
陳秋銘坐直身體,勉強笑了笑:“是嗎?沒有啊,挺好的。”
“得了吧銘哥,”林曉安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你這臉上就寫著‘我很憂郁’四個大字呢!太明顯了吧!”
陳秋銘無奈地搖搖頭,沒再辯解。
華清寶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唉聲嘆氣。林曉安立刻轉(zhuǎn)移了目標,指著華清寶對陳秋銘說:“銘哥,我給你說個好玩的事解解悶兒!咱寶哥,號稱志合區(qū)臺球第一桿,‘寶大帥’!今天又跟人約戰(zhàn),非拉著我去觀戰(zhàn),說要讓我親眼見證他是如何血洗對手的!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讓人家啪啪打臉,輸?shù)媚墙幸粋€慘不忍睹!哈哈哈!”
華清寶一臉懊惱:“今天手風不順!真的!那臺子也有問題!”
“你快得了吧!”林曉安毫不留情地揭短,“上次你非讓王大成去看你比賽,結(jié)果不也輸了嗎?還有上上次,死活拉著典晨陽去給你助威,結(jié)局還不是一樣?我現(xiàn)在算是發(fā)現(xiàn)了,你就是個‘觀眾殺手’,誰去看你打球誰倒霉!你以后可別禍害我們了!”
華清寶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我就說嘛!就是你們這幫混蛋,一去就給我?guī)砻惯\!下次比賽,我誰也不帶了!我自己去!”
林曉安哈哈大笑:“你可拉倒吧!就你那水平,自己去也是送人頭!我們還懶得去看你丟人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拆臺,斗嘴斗得不亦樂乎。陳秋銘看著這兩個活寶,聽著他們充滿煙火氣的吵鬧,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容,心中那團因離別而郁結(jié)的愁云,似乎也被這輕松的氛圍吹散了不少。
他知道,五天的假期如同一場美夢,夢醒了,生活還要繼續(xù)。而他的生活里,不只有遠方的愛情,還有眼前這群鮮活、吵鬧又無比真實的學生。他的責任在這里,他的舞臺也在這里。那些關(guān)于未來的憂慮,或許暫時無法消散,但至少此刻,他需要把精力收回,重新投入到這片同樣需要他用心耕耘的園地。他深吸一口氣,感覺力量又一點點回到了身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