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301辦公室,陳秋銘坐在辦公桌后,神情專注。他左手穩(wěn)穩(wěn)地托著一個紅彤彤、色澤飽滿的蘋果,右手則握著一把小巧鋒利的水果刀,正耐心而細(xì)致地削著蘋果皮。銀色的刀鋒緊貼著果肉,靈巧地游走,削下的果皮薄而均勻,連綿不斷地垂落下來,像一條細(xì)細(xì)的紅色絲帶。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請進?!标惽镢戭^也沒抬,應(yīng)了一聲。
門被推開,李一澤和金葉子一前一后走了進來。陳秋銘這才抬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是你們啊,快坐?!彼疽饬艘幌屡赃叺囊巫樱稚系膭幼鲄s未停,依舊不緊不慢地削著蘋果皮,那份專注和耐心,仿佛在完成一件精致的藝術(shù)品。
金葉子拉著李一澤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她的目光卻被陳秋銘手中的水果刀吸引了。那把刀樣式普通,不銹鋼的刀身在夕陽下反射著冷冽的光澤。她歪著頭看了半晌,忽然疑惑地開口:“銘哥,我看你這把水果刀……怎么這么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見過?!?/p>
陳秋銘聞言,輕笑了一聲,手腕一抖,最后一段果皮應(yīng)聲而落,一個光潔完美的蘋果呈現(xiàn)在他手中。他這才放下刀,拿起蘋果,語氣帶著幾分調(diào)侃:“眼熟就對了。這不就是上次柳玉希和顏心心、韓靜發(fā)生沖突時,情緒激動拿出來的那把水果刀嗎?是范思聰?shù)摹!?/p>
他拿起一張紙巾,仔細(xì)擦拭著刀身,繼續(xù)說道:“后來范思聰那丫頭,還偷偷摸摸來找我要過這把刀。我當(dāng)時就跟她說,‘學(xué)校明文規(guī)定不允許私藏違規(guī)刀具,你這本來就是違禁品,還敢來找我要?’我說,‘刀暫時放在我這里保存,等你放暑假回家的時候再還給你,你拿回家去就不要再帶回學(xué)校了?!?/p>
陳秋銘模仿著當(dāng)時的情景,臉上帶著好笑的表情:“結(jié)果你猜范思聰怎么說?她說,‘那……那我不要了,送給陳老師您了吧!’”他忍俊不禁地?fù)u了搖頭,“我當(dāng)時就樂了,跟她說,‘人家學(xué)生送給老師都是鮮花、賀卡、巧克力,你倒好,直接送我把刀子,你這是什么居心???’范思聰自己也笑了,連忙解釋說不是那個意思。這孩子……”陳秋銘的語氣里沒有責(zé)備,反而帶著一種理解和寬容,“其實心思不壞,就是有時候表達(dá)方式有點特別,不太符合常人的理解罷了?!?/p>
金葉子聽著,也跟著笑了起來,腦海中浮現(xiàn)出范思聰那有些莽撞又單純的樣子,覺得銘哥形容得確實貼切。
陳秋銘把削好的蘋果遞到金葉子面前:“來,大寶,吃吧?!蹦锹曌匀欢H昵的“大寶”,讓金葉子心里一暖,接過蘋果,小口咬了下去,清甜的汁液瞬間在口中彌漫開。
“對了,你們兩個一起過來找我,是有什么事?”陳秋銘拿起另一張紙巾,一邊擦拭著水果刀,一邊問道,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帶著洞悉一切的平和。
金葉子咽下口中的蘋果,連忙把下午潘禹會找她談話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從潘主任那不同尋常的熱情和夸獎,到推薦她競選自律會學(xué)習(xí)部部長,以及拋出的關(guān)于加分、評優(yōu)和保研的誘人條件。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被“看重”的殘留興奮,但更多的是一種尋求主心骨的迷茫。
陳秋銘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將擦干凈的水果刀收進抽屜里,然后才抬眼看向金葉子,目光深邃:“哦?那你的想法呢?拋開潘主任說的那些,你自己內(nèi)心更傾向于哪邊?”
金葉子被問得愣了一下,咬著嘴唇,似乎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
“銘哥,我自己……也沒什么主意。潘主任說的那些加分、評優(yōu)什么的,我其實不太在乎?!苯鹑~子實話實說,眉頭微微蹙起,“但是他說……對保研有幫助,這點確實很打動我。所以我有點心動了??墒恰彼D了頓,聲音低了些,“如果當(dāng)了部長,就不能再當(dāng)團支書了,我……我挺舍不得班里這份工作的,也不知道該怎么選了。這不,就來問問您怎么辦。”
陳秋銘又將目光轉(zhuǎn)向一直沉默旁聽的李一澤:“一澤,你的看法呢?”
李一澤顯然早就憋了一肚子話,陳秋銘一問,他立刻坐直了身體,語氣干脆利落,甚至帶著點憤慨:“銘哥,我覺得潘主任這完全是在給金葉子畫大餅!我堅決不贊同她去!”
“哦?為什么?說來聽聽,你給分析分析?!标惽镢懴蚝罂吭谝伪成?,雙手交叉放在身前,擺出一副認(rèn)真傾聽的姿態(tài)。
李一澤深吸一口氣,條理清晰地開始闡述他的觀點,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銘哥,您看看自律會那幫人,尤其是部長級別的,哪個不是整天忙得腳不沾地,又累又受氣?簡直就是當(dāng)牛做馬!就拿孫樂樂來說,她管著體育部,還得經(jīng)常幫潘主任整理那些亂七八糟的數(shù)據(jù)庫,整天圍著潘主任轉(zhuǎn),跟個免費的小秘書似的,結(jié)果呢?撈到什么好了?上次不就因為實在看不下去,懟了高求幾句實話,差點就被潘主任一句話給除名了!換句話說,在自律會,你工作干得多、干得好,那是你應(yīng)該的,沒人會念你的好??梢坏┏隽耸裁磫栴},你絕對是第一個被推出來背黑鍋的!說拿下就拿下,之前所有的付出瞬間歸零!”
陳秋銘靜靜地聽著,不時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xù)。
李一澤得到鼓勵,分析得更深入了:“還有潘主任說的,自律會是更高的平臺,能更好鍛煉能力?我覺得這種話就是純純的……咳,”他意識到差點說臟話,趕緊剎住,“就是空話!你要真是沒能力,人家根本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你要是有能力,在哪不能鍛煉?非得去那兒?自律會要的是立竿見影的工作結(jié)果,為的是完成上級布置的任務(wù),可不是讓你去慢慢鍛煉能力、成長進步的!你的能力提不提升,跟人家有什么關(guān)系?”
陳秋銘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但還是沒表態(tài),只是拋出了潘禹會最有力的論點:“可是,潘主任說的對葉子綜測加分、評優(yōu)和保研有幫助,這點不去爭取,豈不是可惜了?”
李一澤對此嗤之以鼻,反駁得更加犀利:“銘哥,這個說法是最扯的!首先,自律會部長確實比班級團支書在綜測上加分多,可能多那么一兩分。但這一兩分,在激烈的競爭里能起多大作用?微乎其微!其次,評優(yōu)?這就更扯了!葉子在班里是團支書,是您手心里的‘大寶’,有什么好事、榮譽,您還不是緊著她先來?她去了自律會算什么?上面有會長、副會長壓著,平級的還有紀(jì)律部、生活部那些強勢部門的部長。學(xué)習(xí)部本來就是個新改組、沒啥實權(quán)的弱勢部門,您掰手指頭算算,有好事輪到她得排到第幾?潘主任憑什么把好處給她?最后,保研!”李一澤加重了語氣,“每年全校才幾個名額?學(xué)習(xí)成績是硬道理,占最大頭,再加上學(xué)校的綜合推薦。您覺得,潘主任會去推薦金葉子嗎?再說,這事兒恐怕最終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