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銘聞言,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輕輕掙脫開張得民的手臂,表情變得嚴肅:“用不著,我可不想靠你們張家的關系?!?/p>
的確,張得民這位長治集團的太子爺,得到他的幫助,自己會暢通無阻的,但倔強又自信的陳秋銘,又怎么會接受這種不勞而獲的東西呢,畢竟他是最討厭靠裙帶關系上位這種事情了。
張得民盯著他看了好幾秒,終于無奈地嘆了口氣,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你??!還是這副臭脾氣!倔得像頭驢!行行行,依你依你!不說,絕對不說!就讓你陳秋銘老師憑一己之力,去橫掃龍城大學法律系,行了吧?”
“謝了?!标惽镢戇@才露出笑容,再次舉起酒杯。
話題又轉向了其他方面,大家聊著各自的近況,插科打諢,笑聲不斷。裴廣達話不多,大多時候安靜地聽著,偶爾才說一兩句。
酒過三巡,陳秋銘似乎想起了什么,轉向裴廣達:“裴律師,正好你在,咨詢你個專業(yè)問題。”
“嗯,你說?!迸釓V達放下筷子,認真起來。作為律師,他經(jīng)常被朋友們咨詢各種法律問題。
“造謠和誹謗,在法律上具體怎么界定?構成要件是什么?尤其是……如果是在校園環(huán)境下,管理者基于不實的信息對學生做出了處分,這種情況,被處分的學生可以如何維權?”陳秋銘問得很仔細,他想起了方圓圓那份語焉不詳?shù)奶幏譀Q定,以及溫宜提到她時那略帶諷刺的語氣和潘禹會“重點盯防”的指示。
裴廣達推了推眼鏡,思考了片刻,用他那種冷靜、條理清晰的語言回答:“造謠,更偏向于一種行為,指捏造虛假事實并散布。而誹謗,是更正式的法律概念,屬于侵害名譽權的行為。它的構成要件主要包括:第一,實施了捏造、散布某種虛假事實的行為;第二,該行為針對特定人進行;第三,必須造成了受害人社會評價降低的損害后果。校園內,如果處分是基于未經(jīng)核實的確鑿虛假事實做出的,并且給學生的名譽造成了實際損害,理論上是可以提起申訴甚至法律訴訟的。關鍵在于證據(jù),要能證明信息的虛假性,以及管理方存在過錯?!?/p>
他頓了頓,補充道:“學生維權,一般先走校內申訴程序,要求撤銷處分。如果校內解決不了,可以尋求教育行政主管部門介入,或者走法律途徑。怎么,你剛接手就碰到這種案子了?”
“還不確定,只是看到一份處分備份,覺得有點疑問,先了解一下?!标惽镢憶]有多說,但心里已經(jīng)有了計較。裴廣達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測,他們根本不懂什么是造謠、什么是誹謗,也許只是罔顧事實真相胡亂給人家扣個帽子,法律系的老師不講法,真是可悲。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迸釓V達簡單說道。
“謝了。”陳秋銘點點頭。
聚會持續(xù)到深夜才散。離開泥屯山莊時,夜風已經(jīng)帶上了涼意。陳秋銘婉拒了張得民派車送他的好意,自己叫了代駕。
坐在車后座,他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城市燈火,腦海中交替浮現(xiàn)出白天的種種畫面:江蕓的溫和、潘禹會的刻板、溫宜的抵觸、金葉子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教室里學生們各異的神情、還有那份沉重的處分決定……以及剛才朋友們關切的臉龐和張得民那句“我家的學?!彼鶐淼膲毫Α?/p>
他知道,前路絕不會平坦。但正如他對朋友們所說的那樣,他厭倦了虛偽,只想遵循內心做事。這份教職,不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場關于理念的實踐。
而他面對的,首先就是一個看似微不足道,卻可能牽扯出無數(shù)隱秘的——那個名叫方圓圓的,眼神怯懦的女生。
車子匯入夜晚的車流,向著市區(qū)駛去。陳秋銘閉上眼,輕輕揉了揉眉心。龍城大學的生活,以一種遠超他預期的復雜姿態(tài),正式拉開了序幕。他的“泥屯六友”是他堅實的后盾,但前方的路,需要他獨自去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