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叩窗,聲聲急促。
似亂弦的朱紅琵琶,一下一下?lián)艹鲅獊?。青年閉目靠在側(cè)榻上,僅著雪白中衣,長發(fā)如墨河流瀉,襟口松松垮垮,露出冰枝凝玉的鎖骨。
辭盈喉口略微干澀。
只覺定是當(dāng)日五石散沒消褪干凈,癡癲俱全,才會出現(xiàn)這種恍然如夢的畫面。她甚至不敢靠近,試探性問道,“阿兄要不要讓鳴泉過來接?還是等雨勢再小一些?”
時候不早。
他也該回去了。
可話音方落,碗盞陡然墜地,瓷片砰地四分五裂。辭盈顧不得去撿,驚慌失措望著痛苦彎下腰身,手背青筋凸顯,幾乎要將五臟六腑咳出的青年。
“阿兄?阿兄??!”
她神色大駭,原本說的那些話,頓時拋到九霄云外。
淚珠兒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快躺下來,千萬別動彈了!”
少女很快抱來一床最軟的錦被。
站在燈下,話語有些踟躕,“這是我先前最喜歡的,只用過一回,阿兄若是介意,可也以換成其它的……”
她越說聲音越輕。
耳緣隱隱發(fā)燙。
夜雨淋漓,潮濕生長。江聿安靜聽完,目光落向正在等待回應(yīng)的少女身上。她低垂著睫羽,光影晃動間,宛若兩只振翅蝴蝶,顫得厲害。
他太了解她了。
刺史府上手刃何家郎,說出去能有幾人能信?江聿卻在見到的第一眼起,就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驚異。
他們這對兄妹性情天差地別。
自己以身入局,攪動風(fēng)云。而辭盈只求安得一隅,怕變怕動,在不危及性命情況下,絕不輕易越線。
他們想得到彼此都是一件簡單的事。
一包情藥,便不會棄對方于不顧。但要她正視承認(rèn)這份情感,接受身份的轉(zhuǎn)變,如尋常世俗男女,并不容易,所以必須讓她清楚意識到——
在做兄長前。
他還是個男子。
香丸薰過的被褥格外蓬松柔軟,似乎還殘留著少女身上的氣息。江聿遠(yuǎn)沒有看起來那般淡然,長指不自禁緊捏著邊沿。
窗外風(fēng)雨聲里夾雜沉悶的雷鳴,帳幔如水微微拂動,攜著雨霧的縹緲。
辭盈沒再說讓他回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