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正人君子偽裝久了,險些記不起原來模樣。
正如榮安公主所忌憚的那樣,他骨性涼薄,世人在意的禮法倫常,壓根無法約束。之所以還能隱忍克制,不撕破假面,與妹妹維持現(xiàn)有的身份距離。
也是因為她還在意這些東西……
青年停住步子,目光緩緩垂落。他的發(fā)絲烏黑發(fā)青,神色朦朧渺遠,似籠云霧,呈現(xiàn)出一種怪誕的非人感。
“姨母抱你覺得高興,阿兄抱你便不記得了?”
他生來體弱,聲音也是和緩的。
咬字比旁人輕些,帶著些許虛弱的溫吞。
此刻貼著耳畔碾轉(zhuǎn)而過,漱玉敲冰,讓辭盈一下子僵在原地不動彈了。
本來不該這么快的。
但聽她一口一個其它兄長,刺撓得厲害。少女烏潤的眸子望來,蜻蜓點水般觸碰了下,很快收回。
“當(dāng)然記得?!?/p>
她略有猶豫,還是決定貼著人說話,“那會兒,阿兄就像母親一樣照顧我?!?/p>
她此生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雛鳥情結(jié)亦是人在情感關(guān)系中產(chǎn)生的初次情感聯(lián)結(jié),一旦形成再難改變。幼時只恨不得掛在他身上,走哪帶哪,對其依賴眷戀不言而喻。
兄長于她而言不止是兄長,還是不折不扣的養(yǎng)育者。
正因如此,負罪感才更加強烈。
“但我已經(jīng)長大了……”說這話時,辭盈心底無端發(fā)虛。
長大了就能脫離他嗎?
江聿溫和含笑。想著她到底未見風(fēng)雨,天真的可愛。
“難為你記著這些,還以為妹妹長大了,要拋下我這個病秧子哥哥,自此無牽無掛,也不用再受我拖累?!?/p>
這話乍聽像打趣自苦。
細品卻是怨婦冤鬼一樣。
說完他亦有些后悔,自覺控制不住。畢竟?jié)M心滿眼只圍著一人打轉(zhuǎn),心血澆灌近二十載光陰,難以想象若是被旁人摘去……
“不會的?!?/p>
辭盈被這一番話直說的淚水漣漣,想起過去諸多難處。細碎暮光自浮動簾幕攀上她苒弱的肩背,那線提防瞬時土崩瓦解,被短暫壓作微小一粟。
“阿兄才不會是拖累?!?/p>
青年自然而然朝她張開雙臂。流云般袖袍傾落,柔軟而包容。仿佛接住一只歸巢的燕鳥,沒有流露出半點異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