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內(nèi),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活力與不羈的嬉鬧聲隱約傳入屋外幾人的耳中,連因受“身份”牽制的燕徹執(zhí)都難得露出了少年意氣。
這些歡聲笑語沖淡了屋外肅殺的寒冷。
裴川、趙明成與淑德夫人孫氏站在長廊下,因為暖閣的炭火透過門縫依舊溢出了些許暖意,幾人也不覺得刺骨。
除了孫氏那驅(qū)逐不散的陰霾。
“淑德夫人,”率先開口的趙明成打破了三人間的沉默,他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必安這孩子重情重義,無論是當時為了救逸麟而舍身抗旨,還是如今第一時間趕過來看望,這些情誼和赤子之心,裴家與趙家都銘記于心?!?/p>
孫氏只是微微頷首,并流露沒有太多的情緒。
她的目光依舊落在緊閉的門板上,像是要穿過門板,去守護那個讓她驕傲又焦心的兒子。
“趙尚書,您言重了。必安的父親對他的教導(dǎo)一向若此,且孩子們一同長大、情比手足。必安這么做,也是應(yīng)該的?!笔绲路蛉祟D了頓,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無力感,“只是如今這局勢……波譎云詭啊!謝晨決伏法,謝士津蠢蠢欲動,陛下的心思也無人看得透。宮宴上,必定是腥風血雨?!?/p>
她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趙明成與裴川,眼神中有愧疚、心酸,可更多的卻是決絕:“裴太師、趙尚書,我林家世代忠烈,戰(zhàn)功無數(shù),若說掃奸除惡絕對義不容辭??涩F(xiàn)在……你們也知道林家的情況,我實在是沒辦法再看著我的兒子卷進朝堂紛爭,畢竟他性子剛直,也不懂那些彎彎繞繞,若是踏錯一步,我擔不起那后果!”
孫氏的話說得也算尚且留有余地,不算直白,但其中的意思已經(jīng)明了——她希望林必安抽身事外,遠離這些勾心斗角。林家,無意黨爭。
裴川沉默片刻,但這沉默并非失望,反而是理解。
都是一個人扛著一個家族,誰又不懂誰那點小心翼翼?裴川一個男人管理裴家,尚且多年來都是苦苦支撐,何況淑德夫人一介女子?
嫁進去之后,先是送走公公,再是喪偶,好不容易看著林必安大了能幫忙分擔點,結(jié)果就因為陛下那點小心思,大兒子沒多久就跑去了邊疆,剩下她一人,又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小幺兒的同時,還得穩(wěn)住林府上下,不能叫外人看輕了他們。
裴川也看向?qū)O氏:“淑德夫人的愛子之心,我當然感同身受。必安這孩子的赤子之心,誠難可貴。何況此次為了救逸麟已經(jīng)冒了太大風險,為了林家的根基考慮,也的確該遠離京城的是非之地,不再卷入漩渦?!?/p>
趙明成也緩緩點頭,接過話頭說:“林家世代武將,鎮(zhèn)守南疆,這朝堂上的傾軋與風云,不是必安所擅長,也不是林家該涉獵的領(lǐng)域。我等謀劃是為自家仇怨,自然應(yīng)該由我們自己承擔,不該再將必安牽扯進來無端遭受無妄之災(zāi)?!?/p>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朝堂之上乃我們文官的戰(zhàn)場,是唇槍舌劍,必安應(yīng)該在廣袤的曠野中征戰(zhàn)沙場、統(tǒng)兵御敵,而不是困在這種暗箭難防之地,挫了他的少年氣性。”
孫氏聽著二人說的話,緊繃的臉色稍稍放緩,眼中閃過一絲感激。
她原本擔心趙明成等人因為林必安與裴逸麟、燕徹執(zhí)的感情而將他視作同盟,讓林家不得安生。
可如今看來,裴川和趙明成實在深明大義,理解她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