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霓裳醉：呂雉的現(xiàn)代小龍蝦夜宴（第1頁）

夜深露重，景區(qū)內(nèi)的燈火次第熄滅，白日喧囂的宮殿樓閣隱入墨色。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皆如潮水般退回各自塵封的卷軸。逸一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背，左臂挽著巧笑嫣然的王昭君，右臂牽著嬌憨未褪的楊玉環(huán)，正欲踏月歸去，一道素色的身影卻突兀地攔在了小徑中央。

是呂雉。白日里那場剖心瀝膽的講述似乎抽空了她某種支撐千年的傲骨，此刻她眉宇間褪盡了椒房殿的威儀，只余下一種近乎脆弱的決絕。她雙手緊握在身前，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嘴唇翕動了幾次，才終于將目光定在逸一臉上。

“逸總！”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本宮……我……”她艱難地切換著自稱，仿佛在剝離一層沉重的殼，“我想像兩位妹妹一樣，留下來?！?/p>

夜風拂過，帶來遠處竹葉的沙沙聲。逸一著實吃了一驚，松開了挽著兩位美人的手臂，向前一步：“留下來？呂姐，你清楚這意味著什么嗎？你有家，有兒子，有你的大漢！”

“我知道！”呂雉急切地打斷她，眼中瞬間涌起一層薄薄的水光，又被她強行壓下，“盈兒已長成，朝中亦有肱骨老臣輔佐，他父皇……終究不會輕易動搖國本，近來也常將他帶在身邊教導。我……放心了?！彼钗豢跉?，白日里逸一那些振聾發(fā)聵的話語再次在腦海中翻涌，“今日亭中一席話，如醍醐灌頂。無論我做過什么，付出多少，在史書里，在那些知曉‘未來’的人眼中，我呂雉，永遠都是那個刻薄寡恩、殘害忠良的毒婦！今日劉邦眼中雖有愧意，可那又如何？遲來的愧疚比草賤！我已不敢，亦不愿再對他抱有任何期待。與其在長樂宮中如履薄冰，等著他彌留之際一道鴆酒白綾將我一同帶走，不如……不如就此斬斷！”

她的語氣從急促的辯解漸漸轉為一種看透世情的蒼涼與疲憊：“這一生，為丈夫忍辱負重，為兒子機關算盡，我太累了，逸總。今日看著你們姐妹幾個，那般自在輕松，我才驚覺，原來人還可以這樣活著。既已無甚牽念，何不留在景區(qū)，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求您成全！”那最后一聲“您”，帶著孤注一擲的懇求，而“我”字出口，已是徹底拋下了未央宮女主人的金冠。

逸一沉默地看著她。月光勾勒出呂雉挺直的脊背，那是一種被風霜打磨過、又被絕望淬煉過的堅硬。她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問：“真的……不再和劉邦商量一下？他對你，終究……”

“不必！”呂雉斬釘截鐵，眼中最后一絲猶豫也被決然取代，如同淬火的寒鐵，“我無愧于他，更不想再被當作穩(wěn)定朝局、安撫舊部的棋子利用！我的路，我自己選?！彼哪抗鈷哌^王昭君和楊玉環(huán)，帶著一絲尋求同盟的意味。

逸一看著那雙寫滿決絕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的眼睛，最終緩緩點了點頭：“好。從今日起，你便是景區(qū)的人了。待遇與昭君她們一樣，月俸兩千，吃住都在這里?！彼D了頓，臉上綻開一個溫暖的笑容，“歡迎加入，呂姐！”

一聲“呂姐”，仿佛瞬間融化了呂雉周身的冰霜。緊繃的肩膀驟然松弛，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于無聲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她慌忙抬手擦拭，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向上彎起，那笑容混雜著淚痕，是解脫，亦是新生的笨拙嘗試。

逸一不再多言，一手重新挽起王昭君，另一手則無比自然地拉住了呂雉微涼的手腕。四個女子，裙裾翩躚，穿過月色籠罩的回廊，走向呂雉那間暫時空置的寢殿。

“新生活開始，怎能不慶祝？”逸一興致勃勃地掏出手機，“夜宵走起！”她手指翻飛，外賣軟件的光芒映亮了她帶笑的臉龐。不多時，幾大盆紅艷油亮、香氣霸道的小龍蝦，幾瓶深紅如寶石的葡萄酒，連同晶瑩剔透的高腳杯便送到了殿外。

殿內(nèi)略顯沉悶，逸一靈機一動：“走，去亭子！月色正好！”四人便提著豐盛的宵夜，又回到了白日里那見證過歷史波瀾的臨水亭臺。夜風帶著水汽拂面，驅散了白日的燥熱，也吹散了心頭的最后一絲陰霾。遠處仿古建筑的輪廓在月色下朦朧如畫，檐角的風鈴發(fā)出細微清脆的叮咚聲。

逸一熟練地打開紅酒軟木塞，將深紅色的酒液傾入醒酒器。濃郁復雜的果香混合著淡淡的橡木氣息，立刻在夜風中彌散開來。她依次為三人面前的酒杯斟上淺淺一層，然后豪氣地掀開外賣盒蓋，那堆積如山的火紅小龍蝦立刻暴露在月光下，視覺沖擊力十足。

“這……此乃何物？”呂雉蹙眉，看著張牙舞爪、通體赤紅的甲殼生物，面露遲疑。王昭君和楊玉環(huán)也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下手。

逸一哈哈一笑，麻利地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只最大最肥的：“看好了！”她拇指食指捏住蝦頭蝦身連接處，輕輕一掰，再熟練地剝開背殼，露出雪白緊實的蝦肉，沾了點湯汁，一口送入嘴中，滿足地瞇起眼：“唔——人間美味！”

在逸一夸張的享受表情誘惑下，三位古代美人終于鼓起勇氣，學著戴上手套，笨拙地嘗試。一開始，王昭君被蝦殼扎了一下，楊玉環(huán)剝得汁水四濺弄臟了華麗的宮裝袖口，呂雉則眉頭緊鎖，仿佛在處理一件棘手的軍務。但當那第一口混合著麻辣鮮香、極致彈牙的蝦肉滑入喉嚨時，三雙美眸幾乎同時亮了起來！那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直擊靈魂的味蕾風暴！

“妙極！”呂雉忍不住贊了一聲，手上剝殼的動作瞬間流暢了許多。

“此味……霸道又新奇，當真令人欲罷不能！”楊玉環(huán)也顧不上袖口的油漬了。

王昭君雖未多言，但剝蝦的速度明顯加快，面前堆起的蝦殼小山迅速膨脹。

很快，四人面前便堆起了四座紅艷艷的蝦殼小山，空氣中彌漫著濃烈誘人的香料氣息和滿足的喟嘆。逸一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脫下手套，拿起醒酒器，為每人杯中重新斟上那如紅寶石般剔透的液體。

“來，嘗嘗這個！”她率先舉起杯。

三人學著逸一的樣子，小心翼翼地端起高腳杯。楊玉環(huán)最先啜飲了一小口，眼睛瞬間睜大：“咦？這酒……怎地如此？不似宮中御釀的辛辣，反倒有股子花果甜香？好生順口！”王昭君和呂雉也細細品味，臉上皆露出新奇與愉悅的神情。

“私下里別總逸總逸總的叫了，”逸一擺擺手，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柔和，“昭君、玉環(huán)，叫我逸姐就行。呂姐，你就叫我妹妹！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別那么生分！”

這聲“一家人”，像暖流熨貼了人心。三人都笑著應下。酒精混合著美食，徹底卸下了心防。夜風溫柔，杯盞交錯，話題從現(xiàn)代世界的奇聞異事，漸漸滑向那些深埋心底、從未對人言的苦楚與不甘。紅酒的后勁悄然上涌，三位古裝美人的臉頰飛上了艷麗的紅霞，眼神開始迷離。

最先失控的是楊玉環(huán)。她將空了的酒杯重重頓在石桌上，幾滴殘酒濺落。她猛地伏在桌上，肩膀劇烈地抽動起來，帶著醉意的哭腔含糊不清地控訴：“逸姐……呂姐……昭君姐姐……你們……你們好歹都是為了家國大義！我呢？我知道那結局時……整個人都懵了！我本該……本該嫁與壽王，琴瑟和鳴……安穩(wěn)一生??！誰曾想……竟會被那……那老匹夫看上！我只是……只是想活著……想活得稍稍體面些……為何就那么難！到頭來……還是被三尺白綾逼死在馬嵬坡！男人！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都是負心薄幸之徒！”她越說越激動，抓起桌上一只空蝦鉗，胡亂揮舞著，仿佛那是李隆基的化身。

王昭君被她勾起了愁腸，也伏在另一側石欄上，清淚無聲滑落，打濕了月白的衣襟：“玉環(huán)妹妹……姐姐心里……也苦??！一輩子……想家，想長安……想那故土的炊煙……一輩子……都沒能回去看一眼……你說你嫁了兩次……姐姐……姐姐何嘗不是？遠嫁塞外，風沙苦寒……更……更不堪的是……后來……竟被逼著嫁給我……我的親生子啊！那是我的……親生骨肉！”這深埋心底、屈辱至極的秘密借著酒勁終于傾吐而出，她痛苦地閉上眼，身體因強烈的羞恥感而顫抖。

呂雉見狀，心中那根名為“同病相憐”的弦被狠狠撥動。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繞過石桌，一把將哭泣的楊玉環(huán)和王昭君緊緊摟在懷里。濃烈的酒氣混合著她身上淡淡的檀香，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激動和豪氣：“哭什么！都……都不許哭！從今往后……那些個臭男人……我們統(tǒng)統(tǒng)都不要了！要男人……有何用？最后……最后不都會變心！都說我呂雉狠毒……可……可若非那些男人步步緊逼……若非劉邦負心薄幸……我何至于此？我等了他那么多年……為他生兒育女……為他受盡楚營折辱……到頭來……換來了什么？白綾？鴆酒？……我們不哭！我們的眼淚……那些負心漢……不配！從今往后……我們四個……就是一家人！親親的家人！就像逸妹說的……要……要為自己活！活出個人樣來！”她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一種打破枷鎖的快意恩仇，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