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烽火樓臺照古今（第1頁）

酒坊內酒香氤氳，李白那洪鐘般的笑聲幾乎要掀翻茅草屋頂：“哈哈哈！妙哉！吾觀爾等寫詩，下筆如飛，瞬息成篇，比那驛馬傳書還快！此等神速，莫非得了文曲星灌頂？”他捋著胡須，眼中閃爍著好奇與戲謔的光芒，手中酒碗里的清冽液體隨著他豪邁的動作微微晃蕩。

一位須發(fā)皆白、氣質儒雅的現(xiàn)代詩壇泰斗蘇硯山，恭敬地欠身回答：“太白先生有所不知。今時不同往日，寰宇之內，消息傳遞只在彈指之間。”他指了指窗外景區(qū)游客手中閃爍的屏幕，“一機在手，萬里之外風物人情、戰(zhàn)火硝煙、市井悲歡，皆如親見。所見既博，所思既廣，靈感便如江河決堤，奔涌難遏。是以成篇之速，非昔日可比?！?/p>

杜甫正襟危坐，眉頭微蹙，如同在審視一卷殘破的兵書。他緩緩點頭，枯瘦的手指捻著幾莖胡須：“便利誠可貴，然……”他從寬大的舊袍袖中，珍重地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現(xiàn)代詩報，展開其中一頁，指著上面一首辭藻華麗、意象繁復的愛情詩，痛心疾首地搖頭，“然詩意若浮萍，無根底則隨波逐流，終至淺?。∮^此篇，字字珠璣，句句錦繡，然如隔靴搔癢，情意空洞，不見‘感時花濺淚’之切膚，更無‘清輝玉臂寒’之深摯！徒有其表，失其魂魄！”他低沉的嘆息，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水面，讓在場的現(xiàn)代詩人們紛紛面露愧色，陷入沉思。

一位年輕的女詩人，眼中閃爍著不服輸?shù)墓饷ⅲ羧徽酒?，聲音清亮如珠落玉盤：“杜工部教誨的是！時風浮躁，快餐文化盛行，確易催生速朽之篇。然我輩并非全無堅守！既要讓詩飛入尋常百姓家，易于傳唱；更要承襲前輩風骨，深扎于生活沃土，挖掘時代幽微處的痛與光，賦予詩作磐石般的重量！此間平衡，正是吾輩上下求索之道！”

李白聞言，仰天大笑，聲震屋瓦，手中酒碗重重一頓：“好！好一個‘磐石般的重量’！小娘子此言，深得吾心！詩道無古今，貴在赤誠！古人今人，皆可為師，亦可為友！當浮一大白！”他豪邁地舉起酒碗，“來來來，諸君共飲！今日不論尊卑，只談詩心！韻律可破，意境當深；情感貴真，辭藻為末！且看吾等古今合力，能否釀出幾壇醉倒千秋的絕妙好辭！”

酒碗碰撞，瓊漿四溢。一場跨越千年的詩壇風暴，就在這飄散著酒香與木屑氣息的酒坊里激烈地席卷開來。古韻與新聲碰撞，格律與自由交鋒，對生命本質的叩問與對時代癥候的剖析相互激蕩。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狂放，遭遇現(xiàn)代對個體價值的多元解構；杜甫“安得廣廈千萬間”的沉郁，引發(fā)對當代社會公平的深切共鳴。爭論聲、吟哦聲、擊節(jié)贊嘆聲，匯成一股洶涌的洪流，沖擊著每一個在場者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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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景區(qū)深處那座巍峨的三國時期仿古城樓——“烽燧臺”上，氣氛卻凝重如鐵。幾位身著筆挺現(xiàn)代軍裝、肩章閃耀的將軍，正與幾位甲胄鮮明、氣度沉凝的古代名將相對而坐。山風獵獵，吹動旌旗，也吹拂著古今將帥同樣銳利的目光。

一位肩扛將星的現(xiàn)代將軍，目光如炬，投向端坐如山的蒙恬，語氣帶著由衷的敬重與一絲探詢：“蒙恬將軍，您當年督造萬里長城，以血肉之軀筑起屏障，隔絕胡馬，此等深謀遠慮、固守國門的戰(zhàn)略眼光，實乃震古爍今！然斗轉星移，今之戰(zhàn)場，瞬息萬變。若將軍面臨的是可千里之外取敵首級的導彈、是遮天蔽日的戰(zhàn)機、是無形無跡的電子攻擊……不知將軍將如何應對這‘無墻可守’之局？”他的問題，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指古今軍事思想的巨大鴻溝。

蒙恬古銅色的臉龐在陽光下如同石刻，他微微瞇起眼，仿佛在凝視那看不見的、來自遙遠未來的威脅。他放在膝上的大手緩緩握緊，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就在這凝重的思索中，一個年輕、熾烈、如同出鞘利劍般的聲音陡然響起！

“守？”霍去病猛地站起，玄色甲葉鏗然作響，他年輕的臉龐上燃燒著永不熄滅的戰(zhàn)意，“戰(zhàn)機稍縱即逝！縱有神兵利器，戰(zhàn)場主動權豈能拱手讓人？依我之見，管他什么導彈戰(zhàn)機！當效冠軍侯故事，以雷霆之勢直搗黃龍！集中精銳，攻其必救，以攻代守！敵之利器尚未及發(fā)，其巢穴已為我所破！此乃以快打慢，以動制靜！”他銳利的目光掃過現(xiàn)代將軍們，帶著一股初生牛犢不畏虎的銳氣。

“哼！”一聲帶著冷嘲的冷哼響起。吳三桂撫摸著腰間的佩刀，眼神陰鷙而世故，“霍驃騎豪氣干云，令人佩服。然則，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豈能只憑血氣之勇？千里奔襲，固然痛快，然糧秣何繼？輜重何運？士卒疲憊，器械損耗，何以補充？昔日軍中有言，‘寧失一營，不失一灶’！無穩(wěn)固之后方，如山之糧秣，源源之兵員，再鋒利的矛，也終將折斷于敵陣之前！空談進攻，無異于自蹈死地！”他尖銳的質疑，如同一盆冷水，澆在霍去病燃燒的戰(zhàn)意之上。

城樓上的氣氛瞬間緊張。古代將領們陷入了沉思，現(xiàn)代將軍們則交換著深以為然的眼神。圍繞“后勤”這一永恒命題的爭論隨即爆發(fā)。有人主張強化運輸線堡壘化，有人提出建立前線機動補給點，有人則強調發(fā)展本土軍工的極端重要性……那位提問的現(xiàn)代將軍始終沉穩(wěn)傾聽，不時頷首，待爭論稍歇，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清晰而富有穿透力：

“諸位將軍所言，皆切中要害。攻守之道，后勤之重，古今皆然。然今世之戰(zhàn)，已非一軍一隅之爭，實乃體系之搏殺?！彼抗鈷哌^眾人，“所謂體系，乃海陸空天電網(wǎng)，六位一體，協(xié)同如一！天上有衛(wèi)星鷹眼，海中有鋼鐵巨鯨（航母），陸上有鋼鐵洪流（坦克集群），更有無形之網(wǎng)（網(wǎng)絡、電磁頻譜）籠罩四方！情報瞬息共享，火力精準覆蓋，機動迅捷如風。一支部隊陷入重圍，千里之外的火力可為其撕開缺口；一處雷達被毀，空天信息立時補位。此乃現(xiàn)代協(xié)同作戰(zhàn)之精髓——非一將之勇，乃體系之威！如臂使指，渾然一體！”

這番描述，如同在古將們面前展開了一幅聞所未聞的戰(zhàn)爭畫卷。蒙恬的瞳孔驟然收縮，仿佛在想象那毀天滅地的鋼鐵洪流；霍去病緊抿嘴唇，眼中閃爍著對那極致速度與協(xié)同的向往；吳三桂則眉頭深鎖，顯然在瘋狂計算著支撐如此龐大體系所需的恐怖后勤保障。巨大的震撼與認知的沖擊，在古老的城樓上無聲地蔓延。

“說得好！然某有一言！”一聲斷喝，如同驚雷炸響！只見關羽手提青龍偃月刀，丹鳳眼微睜，赤面在陽光下更顯威嚴，大步流星踏上城樓。他聲如洪鐘，氣勢磅礴：“體系再強，利器再利，終需人御！士氣！乃百戰(zhàn)之魂！想當年，關某單刀赴會，所恃者何？非刀利甲堅，乃胸中一股浩然正氣，睥睨群雄之膽魄！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若無此氣貫長虹之精神，縱有千軍萬馬，神兵利器，亦不過土雞瓦狗，一擊即潰！”

他話音未落，一個清朗含笑的聲音自身后傳來：“云長兄勇冠三軍，氣沖霄漢，令人心折。然‘兵者，詭道也’。”韓信步履從容，如同閑庭信步，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臉上帶著洞悉一切的睿智笑容，“光有氣魄，易為敵所乘。昔年‘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以正合，以奇勝。示敵以弱，驕其心；惑敵以虛，亂其謀；攻敵不備，破其勢。智謀之運用，在于料敵機先，算無遺策。勇氣為鋒刃，智謀方是執(zhí)刃之手。無智之勇，匹夫之怒耳。”

兩位絕世名將，一論勇魄，一論智謀，如同雙峰并峙，交相輝映?，F(xiàn)代將軍們聽得心潮澎湃，肅然起敬。先前發(fā)言的現(xiàn)代將軍再次上前，對著關、韓二人深深一揖：

“關將軍氣吞山河，韓元帥神機妙算，實乃后世兵家不祧之祖！二位所言，直指戰(zhàn)爭本質——精神與智謀，確為永恒之基石！縱有衛(wèi)星巡天、導彈如雨、戰(zhàn)機蔽日（他指向天空），若無將士‘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之血性，若無統(tǒng)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之韜略，一切利器，終為死物！”他語氣一轉，帶著介紹新世界的鄭重，“然今世之‘智’，已非止于廟堂帷幄。更有無形戰(zhàn)場，名曰‘電子戰(zhàn)’！”他目光炯炯，如同在描繪一個幽靈戰(zhàn)場。

“敵之千里眼（雷達），我可使其目盲！敵之順風耳（通信），我可使其耳聾！敵之指揮號令（數(shù)據(jù)鏈），我可使其混亂！更有甚者，可化身無形之敵，潛入其‘神機’（計算機系統(tǒng)）之中，篡其密令，毀其圖謀！此乃無聲之驚雷，無影之利刃！決勝，或在炮火轟鳴之前！”他寥寥數(shù)語，勾勒出一個超出所有古代將領想象的、由電磁波和數(shù)字洪流構成的隱形戰(zhàn)場。

城樓上陷入一片死寂。山風似乎都停止了呼嘯。古代名將們臉上寫滿了極度的震撼與深深的思索。關羽撫摸著冷艷鋸（青龍偃月刀）的刀柄，仿佛在掂量這無形之刃的分量；韓信眼神銳利如電，手指無意識地在冰冷的城垛上劃動，仿佛在推演這無形戰(zhàn)場的棋局；蒙恬、霍去病、吳三桂，無不凝神屏息，試圖理解這顛覆認知的戰(zhàn)爭維度。烽燧臺厚重的磚石，仿佛也在這古今軍事思想最激烈的碰撞中微微震顫。

李白那帶著醉意卻穿透力極強的吟哦，仿佛從遙遠酒坊隨風飄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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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揮劍決浮云，諸侯盡西來。……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p>

這吟哦聲，如同一個悠遠而宏大的注腳，為城樓上這場關于戰(zhàn)爭本質——勇氣、智謀、力量形態(tài)與永恒精神的激烈辯論，籠罩上了一層蒼茫的歷史感與詩性的哲思。古今將星的目光，在這一刻，穿透了時空的迷霧，共同投向那永恒不變的明月，以及明月之下，永無休止的、關于攻守與存亡的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