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的朱漆門檻外,市井喧囂如沸粥翻騰。御書房內(nèi),李世民正襟危坐,奏折在御案上堆疊如山。魏征垂手侍立,游客們擠在雕花隔扇邊探頭探腦,不時有人高喊:“陛下!臣以為該減稅!”“微臣建議開鑿運河!”
李世民剛批閱完戶部糧冊,又展開一份軍報。那奏章在他手中越攥越緊,指節(jié)泛出青白,終于“啪”地摔在青磚地上。
“陛下!”魏征疾步上前拾起奏折,拂去浮塵,“縱有雷霆之怒,亦不可失天子威儀?!?/p>
李世民眼中燃著火,一掌拍在案上:“頡利可汗率二十萬鐵騎陳兵渭水!長安城頭已望得見胡騎揚起的煙塵!你叫朕如何不怒!”檀木筆架震得叮當(dāng)作響,朱砂墨潑了半幅絹帛。
魏征蹙眉沉默片刻,目光掃過躍躍欲試的游客:“集思廣益,或可問策于在場賢達?”
游客群頓時炸開鍋。一個穿運動衫的小伙搶先拱手:“派刺客夜取可汗首級!擒賊先擒王!”
“胡鬧!”李世民拂袖,“二十萬大軍拱衛(wèi),頡利本人能開三石弓!”
“在河灘埋鐵蒺藜!”戴遮陽帽的大媽比劃著,“再挖三丈陷馬坑!”
“突厥斥候比狐貍還精?!被实廴嘀栄〒u頭。
提議如雨點般砸來:火牛陣、毒煙計、甚至有人建議馴狼群作戰(zhàn)。李世民眉間溝壑愈深,忽然瞥見人群后鉆出個眼鏡青年:“臣有一計!先唱空城引敵深入,在河灘埋設(shè)地雷陣,后方掘連環(huán)陷坑插滿尖樁,再以手雷轟擊殘兵,最后大軍合圍!”
御書房霎時寂靜。李世民身體前傾:“何為地雷?手雷又是何物?”
“就是會爆炸的鐵罐子!”青年掏出手機劃亮屏幕,“陛下快記!硝七成五,硫磺一成,木炭一成五,此為火藥根基……”魏征早已呈上宣紙本,李世民抓過紫毫筆疾書,墨跡在“煅燒提純”四字上洇開深潭。筆鋒劃過紙背的沙沙聲里,突厥鐵騎的陰影正被一縷來自未來的硝煙驅(qū)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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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三刻,會議室彌漫著盒飯香氣。逸一點開投影,水泥森林的影像傾瀉在白墻:跨海大橋劈波斬浪,摩天樓刺破云層,三峽大壩鎖住滔滔長江。
“此等神跡,皆拜水泥所賜。”她切換配方圖,“粘土七斗,石灰石七斗,鐵粉七斗,混以生石灰一斗半,熟石膏半升……”滿室響起毛筆舔墨的輕響。房玄齡在硯臺邊摞起三張宣紙,杜如晦的袖口沾了墨點猶自奮筆疾書——眾人皆知,這些蘸著大唐墨汁寫就的配方,是唯一能穿越時空的密鑰。
“切記!”逸一敲了敲投影幕布,“需窖爐烈火千五百度煅燒,成敗全在火候!”大臣們吹干墨跡,將配方箋塞進貼胸暗袋,仿佛懷揣著整個盛唐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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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初,廣播聲突然撕裂景區(qū)喧鬧:
“各位游客請注意,寶船飛天娛樂設(shè)施現(xiàn)已開放,位置在大明宮東南——”
“免費體驗——”
“重復(fù),免費體驗——”
聲波推著人潮涌向東南角。巨型寶船高懸半空,楠木船舷在陽光下泛著金紅。鄭和立在船頭廣袖翻飛:“請諸君系緊安全帶!”銅鈴輕搖間,三十名游客被安全杠鎖進雕花木椅。
操作室里,鄭和按下朱漆按鈕。寶船如嬰兒搖籃般輕晃起來,接著弧度猛然加大!船體在升至最高點時幾乎與地面垂直,驚叫聲炸成一片聲浪。有姑娘的團扇墜下船舷,有書生的綸巾飛上樹梢。待寶船歸位,幾個踉蹌沖下來的游客抱著銀杏樹狂吐,排隊人群卻爆發(fā)出更熱烈的歡呼。
逸一穿過喧鬧人群,看見李世民站在樹蔭下仰望寶船。帝王的目光穿透旋轉(zhuǎn)的船帆,仿佛看見渭水河畔即將騰起的硝煙,看見長安城外即將立起的混凝土城墻。他懷中奏折里藏著火藥配方,袖袋里揣著水泥秘方,而頭頂?shù)膶毚d著放聲大笑的現(xiàn)代子民劃破云霄。
兩種時空在此刻交織成奇異的和弦。當(dāng)寶船再度升空時,尖叫聲里混進一句陜西腔的贊嘆:
“美得很!比突厥馬的顛勁兒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