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輝(石水)立于大黑寬闊如移動堡壘的背脊之上,身形如同礁石,沉默地承受著驚濤駭浪般的壓力。
他指間捏著一塊微微發(fā)燙的骨片,老根那枯槁焦急、如同砂紙摩擦魂靈的意念嘶鳴,正通過狼石之力烙印其上:
【。。。。。。狼腰。。。。。。沙蝎破土。。。。。。屠戮老弱。。。。。。狀極慘。。。。。。阿骨朵未回援。。。。。。其主力提速。。。。。。撲春谷而來。。。。。?!?/p>
消息簡略,卻字字滴血,描繪出一幅地獄圖景——狼腰部落的沙蝎騎乘者從地底鉆出,毒鉤與柔韌肢體無情撕裂著毫無反抗能力的狼毫族婦孺老幼。
周圍的木梭、阿云等人屏息凝神,感受到族長身上散發(fā)出的、幾乎令空氣凍結(jié)的寒意。
他們等待著,等待族長因應(yīng)這雪上加霜的噩耗,下達(dá)或許更殘酷的撤退或死守命令。
然而,子輝緩緩抬起頭,眼中狼石幽芒非但沒有因絕望而黯淡,反而爆射出一種洞穿迷霧、冰冷到極致的銳光。
他嘴角勾起一絲無人能懂的弧度,那并非喜悅,而是獵手看到獵物終于踏入最終陷阱時的絕對冷靜。
“傳訊老根?!彼穆曇舨桓?,卻像淬火的冰刃,清晰斬入每個人耳中,“飛頭營所有精銳,放棄原定監(jiān)視與騷擾任務(wù)。目標(biāo)變更:即刻馳援狼毫族老弱遷徙隊(duì)!”
命令一出,連最沉著的木梭都猛地抬頭,渾濁眼中充滿難以置信。
子輝的目光掃過他們,不容置疑地繼續(xù)下令,每一個字都如同砸落的冰雹:“不惜一切代價,擊退狼腰部落!斬殺所有敢于揮刀向婦孺者!將飛頭營隨身攜帶的所有備用糧草——所有菌餅、肉干、清水,全部留下,分發(fā)給狼毫族幸存老弱!”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冷酷的算計(jì)和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告訴那些老弱,豎起你們的耳朵聽清楚了——這是阿刺統(tǒng)領(lǐng),不忍族人受戮,泣血懇求我石水,我逐日部落發(fā)出的援手!是阿刺,與吾等結(jié)盟,換來的救命糧!”
“再告訴他們——”子輝的眼神幽深如古井,仿佛已看到這番話在狼毫族中掀起的驚濤駭浪,“他們今日之災(zāi),全因阿骨朵!是阿骨朵嫉賢妒能,怕阿刺奪得腐植春谷立下大功,威脅他的族長之位,才不惜拖著全族老弱陪葬,強(qiáng)行遷徙,以至門戶洞開,引來狼腰惡鄰!阿骨朵,早已拋棄了他們!”
子輝冰冷地總結(jié),目光如實(shí)質(zhì)般壓在木梭身上,“速去!執(zhí)行不力,提頭來見!”
這是子輝一石三鳥的攻心之計(jì)!
木梭渾身一凜,所有疑問被強(qiáng)行壓碎。族長之謀,如同深淵布局,走一步看十步,狠辣決絕卻又直指人心最脆弱之處!
他嘶啞應(yīng)命,口中發(fā)出尖銳唿哨,那顆一直懸浮在旁的飛頭瞬間如同得到指令的獵隼,無聲無息地撕裂昏暗的天幕,向著老根的方向疾馳而去,傳遞這足以扭轉(zhuǎn)乾坤的致命訊息。
。。。。。。
迷骨荒原邊緣,屠殺仍在繼續(xù)。
大地如同被巨犁翻過,布滿沙蝎破土而出的猙獰孔洞。破碎的骸骨拖車、散落的零星物資、以及殘缺不全的尸體混雜在一起,鮮血浸透了灰白的骨粉大地,形成一片片暗紅色的泥濘。
狼腰族的戰(zhàn)士如同鬼魅,他們的灰黃色皮膚在微弱光線下幾乎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柔軟無骨的肢體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扭曲和攻擊,每一次出手都精準(zhǔn)地?cái)Q斷脖頸、絞碎骨頭,或用沙蝎的毒鉤將奔逃的老弱刺穿、毒斃。
慘叫聲、哭嚎聲、沙蝎附肢挖掘的可怕摩擦聲、以及狼腰戰(zhàn)士偶爾發(fā)出的、如同蛇嘶般的興奮低嘯,交織成一曲滅絕的喪歌。
老根枯槁的身影藏匿于一處高聳的巨獸肋骨折隙中,透過飛頭的視野“看”著這片修羅場,渾濁的老眼古井無波。
作為胃城遺民,他見慣了死亡與背叛,內(nèi)心早已硬化如鐵。族長的命令是絕對的,無論是毀糧還是救人。
就在他準(zhǔn)備下令飛頭營繼續(xù)執(zhí)行監(jiān)視任務(wù)、冷眼旁觀這場屠殺時,木梭派來的傳訊飛頭如同閃電般掠至,將子輝那石破天驚的命令瞬間注入他的意識。
老根干瘦的身體猛地一震!哪怕是他,也被這命令的瘋狂與大膽所震驚。
救狼毫老弱?送糧?還要把功勞算在阿刺和逐日部落頭上,反咬阿骨朵?
但僅僅是剎那的錯愕,老根眼中便只剩下絕對的服從。族長之智,如同狼石深邃,非他所能揣度。他只需執(zhí)行。
【全營聽令!】老根那枯槁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席卷所有懸浮的飛頭戰(zhàn)士,【目標(biāo):狼腰沙蝎騎!殺無赦!救下狼毫老弱!擲出所有備用糧草!執(zhí)行族長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