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再見阿刺（第2頁）

一番通報后，消息傳入澤國深處。

等待并未持續(xù)太久。

一條格外粗壯、額生扭曲骨角的巨型水蚺緩緩分開水面，馱著一名身著墨綠色繁復祭祀長袍、手持那巨大蛇木水煙壺的老漢，在一眾精銳水蚺騎士的簇擁下，來到包圍圈內(nèi)側(cè)，與子輝隔水相望。

那些精銳騎士背后的水煙壺明顯更精致，藤條色澤更深，吞吐的煙霧也更濃。

那老漢，正是水統(tǒng)。

他的臉龐干瘦如同縮水的枯木，層層疊疊的皺紋深鐫著歲月的陰蝕痕跡，一雙眼睛卻亮得駭人，如同兩潭深不見底、飽含劇毒的沼澤幽潭，閃爍著冰冷、算計與一種久居上位、視眾生為螻蟻的漠然。

他“咕嚕咕?！钡匚疅?，噴出的濃煙幾乎將他干瘦的臉龐籠罩。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粘滑觸手，緩緩刮過子輝年輕的臉龐，掃過他身后那支“寒酸”的衛(wèi)隊以及遠處那亂哄哄的輜重隊伍，嘴角緩緩咧開一個近乎撕裂的、充滿惡意的弧度，露出稀疏黑黃的尖利牙齒。

“嗬嗬嗬……”他的笑聲干澀刺耳，如同夜梟啼鳴，混雜著水煙的怪味，“我當是誰，原來是把石斧那老蠻子從墳坑里刨出來的小崽子？叫什么……石水？就憑你這毛都沒長齊的樣子，也敢自稱一族之長，跑來給狼毫的老薩滿奔喪？”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侮辱，手中的水煙壺重重一頓腳下蚺首，壺身發(fā)出沉悶的叩擊聲：

“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踏進我綠血湖泊的萬里澤國？瞧你帶來的這些破爛貨色和哭哭啼啼的廢物，是來奔喪，還是來給我水蚺大軍添幾口嚼谷？嗯？”

那巨蚺配合地張開血盆大口，發(fā)出威脅的嘶鳴，腥臭的涎液滴落水面，嗤嗤作響。

“石斧那老廢物當年像條喪家之犬一樣滾出我的沼澤，現(xiàn)在派你這么個小雜種來，是想求我賞他一塊爛泥地埋骨嗎？還是說，你跟他一樣，骨頭癢了，想試試被萬蚺纏身、吸髓蝕骨的滋味？”

他說著，又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在空中扭曲成猙獰的鬼臉。

惡毒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砸向子輝。

然而，子輝端坐于大黑背上，身形穩(wěn)如礁石。

水統(tǒng)那足以讓尋常戰(zhàn)士崩潰的侮辱性言語和詭異煙態(tài)，落在他耳中眼中，仿佛只是沼澤里無關緊要的氣泡破裂聲。

子輝臉上沒有絲毫波瀾，眼神平靜得近乎漠然，唯有眼底最深處，那一抹狼石幽芒以驚人的速度無聲流轉(zhuǎn)，冷靜地分析著眼前老漢的每一個細微表情、每一個吞吐的煙圈、每一句話語背后的深意。

水統(tǒng)見他如此反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被更濃的陰鷙所取代。

他本以為這年輕族長和石斧一樣會羞憤、會發(fā)瘋、甚至會愚蠢地反抗，那樣他就有足夠的理由當場將其拿下，盡情折辱，徹底碾碎這支隊伍那可笑的士氣。

可對方這冰封般的冷靜，反而讓他覺得像一拳打在了滑不留手的深水藻團上，無處著力。他有些煩躁地用力嘬了幾口煙嘴。

“啞巴了？小雜種？”水統(tǒng)的聲音透過煙霧愈發(fā)尖利，“還是嚇破了膽，連話都不會說了？就這點膽子，也敢來蹚這渾水？給你最后一個機會，帶著你的東西滾出老子的地盤！否則，”

他甩了甩手中的水煙壺，那藤鞭在空中發(fā)出“啪”的一聲脆響，“我不介意讓水蚺們開開葷，雖然你們這些干巴巴的陸地種，肉質(zhì)柴得很，塞牙縫都嫌硌！”

子輝終于開口，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絲毫情緒起伏，卻清晰地壓過了沼澤的窸窣、水蚺的嘶鳴和水統(tǒng)的尖嘯：

“石水此行，只為盡兄弟之情，送大薩滿一程。人死為大，祭品雖薄，乃逐日心意。望水統(tǒng)族長和水婆婆行個方便，允我等入內(nèi)守靈?！?/p>

他絕口不提救援，只強調(diào)奔喪與祭品，將姿態(tài)放低，仿佛完全屈服于狼尾族的威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