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像一根毒刺,精準地扎進了蜥磐最敏感、也最貪婪的神經(jīng)。他臉色劇烈變幻,粗重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
一邊是部落延續(xù)壯大的終極誘惑,一邊是觸及圣物可能帶來的未知風險與濕婆的怒火。
他死死盯著子輝,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出一絲欺騙或動搖,但他只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冰潭,以及那冰潭之下,不容置疑的自信。
“需要……多少?”良久,蜥磐才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干澀無比。
“不多?!弊虞x伸出三根手指,“百滴。只需十滴本源之水,融入小爺我特制的‘引靈液’中,在濕婆節(jié)最高潮、生命之氣最旺盛之時,由我親自舉行‘注靈’儀式,便可引動生死輪回之力,點化這三萬傀儡美人……”
“屆時,她們將與真正的美人無異,甚至……因蘊含一絲生死泉的本源之力……”
“百滴……”蜥磐喃喃重復(fù),巨大的拳頭握緊又松開,顯然內(nèi)心在進行著天人交戰(zhàn)。
百滴本源之水,對于浩瀚的生死泉而言,確實是九牛一毛,但其象征意義和可能引發(fā)的后果,卻重如千鈞。
“這是唯一的條件?!弊虞x的聲音再次響起,斬釘截鐵,斷絕了所有討價還價的可能:
“給小爺我百滴生死泉水,我還你三萬‘美人’。否則,一切免談。你可以現(xiàn)在就殺了我,然后抱著那三萬‘死物’,在濕婆節(jié)上,接受其他部落的‘瞻仰’?!?/p>
樹洞內(nèi)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蜥磐粗重的呼吸和骨燈燈芯偶爾爆開的噼啪聲。
昏黃的光線下,他臉上的皺紋仿佛更深了,那混濁的眼珠里,貪婪、野心、猶豫、恐懼……種種情緒如同毒蟲般瘋狂撕咬。
最終,對部落壯大的極致渴望,以及對眼前這個“妖人族”小子那詭異手段的一絲近乎迷信的期待,壓倒了一切。
蜥磐猛地一跺腳,整個樹洞都仿佛晃了晃,他死死盯著子輝,眼中閃爍著孤注一擲的兇光:
“好!老子信你這一次!百滴生死泉水,老子去想辦法!但小崽子你給老子聽好了——”
他龐大的身軀再次前傾,幾乎與子輝臉貼臉,那濃烈的氣息幾乎讓人暈厥:
“儀式若成,老子放你回去!若敢耍花樣,或者失敗了……老子會讓你嘗遍狼頭族所有酷刑,把你身上的骨頭一寸寸敲碎,內(nèi)臟一塊塊挖出來,擺在圣樹下,祭奠被浪費的圣泉!”
子輝面對這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眼皮都未曾多眨一下,只是平靜地迎上那雙瘋狂的眼睛:
“準備好泉水,以及絕對安靜的儀式環(huán)境。注靈之時,若有任何外擾,前功盡棄,后果自負?!?/p>
談判在無形的硝煙中暫告段落。蜥磐帶著滿腹的權(quán)衡與兇戾,轉(zhuǎn)身離開了樹洞,他需要去面對濕婆,去謀劃那百滴關(guān)乎他野心的圣泉之水。
而子輝,依舊留在那片昏暗中,如同一塊沉入深潭的寒鐵。
石斧爺?shù)姆闯@潇o,阿骨朵的志得意滿,濕婆的深不可測,水統(tǒng)的陰險,網(wǎng)婆的怨毒,狼霸天的兇悍……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錯綜復(fù)雜的絲線,纏繞在這棵古老的圣樹之上。
他就像是被投入蛛網(wǎng)中心的飛蛾,但絕非引頸就戮。
他正潛伏在自己編織的巨大幻夢深處,成為了這場百年盛宴中,最致命、最不確定的那一顆棋子。
那三萬皮影美人,那三滴尚未到手的生死泉水……究竟會指向無上的“榮光”,還是一場將整個骨裂荒原都卷入其中的、徹底的幻滅與狂歡?
答案,正在濕婆節(jié)逐漸升騰的喧囂與欲望中,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