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明白,定當(dāng)盡力勸說?!?/p>
“秦醫(yī)官?!绷执ㄓ挚聪蚯爻幥?,“女子斷發(fā),尤為敏感。需由你親自挑選穩(wěn)重可靠的嬤嬤,辟出單獨隱秘的區(qū)域進(jìn)行,務(wù)必保全女子顏面??筛嬷齻?,待疫情過后,頭發(fā)終會再長,而性命,只有一次?!?/p>
“硯秋明白,定會妥善安排?!?/p>
林川點點頭,看向眾人:“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此策,非為簡便,實為不得已而為之!一切責(zé)任,由我林川一力承擔(dān)!”
……
第二日,徹骨的寒意籠罩著孝州城內(nèi)外。
當(dāng)“斷發(fā)防疫”的命令通過兵士和衙役在幾個重災(zāi)區(qū)傳達(dá)下去時,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潑進(jìn)了一瓢冷水,瞬間激起了劇烈的反應(yīng)。
“什么?剪頭發(fā)?!”
“憑什么剪頭發(fā)???”
“這哪里是防疫,分明是羞辱!”
“沒了頭發(fā),成了禿瓢,還怎么見人?不如死了干凈!”
恐慌、憤怒、不解的情緒,在惶恐的流民和部分城中百姓中迅速蔓延。
尤其是那些本就因疫病失去親人、處于崩潰邊緣的人們,這道命令更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群開始騷動,推搡著維持秩序的兵士,眼看一場沖突即將爆發(fā)。
防疫的第一步,就遭遇了近乎無法逾越的障礙。
而更尖銳、更具煽動性的反對聲,來自城中一些僥幸未染疫病的文人舉子。
幾個身著長衫的讀書人聞聽此令,憤然聚集到府衙前臨時設(shè)立的防疫公所外,情緒激動。
為首的一名中年秀才揮舞著手臂,引經(jīng)據(jù)典,聲音蓋過了流民的嘈雜:
“荒謬!荒謬至極!《孝經(jīng)》有云:‘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此乃圣人之訓(xùn),人倫之本!如今竟要我等行此悖逆人倫、有傷風(fēng)化之舉,與禽獸何異?!”
旁邊有人立刻附和,語帶譏諷:“正是!林將軍此舉,名為防疫,實為毀我孝道根基,亂我禮法綱常!倘若人人斷發(fā),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這天下豈不成了魑魅魍魎橫行之地?如此防疫,縱然茍活性命,又有何顏面立于天地之間!”
另一人指著兵士厲聲質(zhì)問:“爾等助紂為虐,逼迫百姓行此不孝之事,可對得起孔孟先圣,可對得起天地良心?!”
這些讀書人的言論,句句扣著孝道人倫的大帽子,極具煽動性。
不僅讓一些本就猶豫的百姓更加動搖,甚至連部分執(zhí)行命令的低級官吏和兵士,臉上也露出了遲疑和不安的神色。
畢竟,在這個時代,讀書人代表著道理和清議,他們的反對,給這道本就艱難的命令,蒙上了一層更厚重的道德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