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絕不!”郭昕激動地反駁。
“可你們正在做的事情,和吐蕃貴族,又有什么區(qū)別?”
李唐的聲音陡然提高,如同重錘一般,狠狠敲在郭昕的心上。
“你們強占的商鋪,難道不是西北的產(chǎn)業(yè)?你們欺凌的百姓,難道不是西北的子民?你們索要的‘孝敬’,難道不是在吸食這片土地的血液?”
“你們以為憑著過去的軍功,就可以躺在功勞簿上作威作福??赡銈兿脒^沒有,當你們開始享受特權,開始腐化墮落的時候,你們就已經(jīng)從這片土地的‘守護者’,變成了‘寄生蟲’!”
“長此以往,我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一切,都會被這些‘寄生蟲’啃食干凈!到那時,我們和被我們推翻的那些腐朽王朝,又有什么兩樣?我們憑什么去開創(chuàng)一個前所未有的新時代?”
一番話,如雷貫耳,振聾發(fā)聵!
郭昕呆呆地跪在地上,臉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他感覺自己腦海中某些根深蒂固的東西,正在被李唐的話語,無情地擊碎,然后重組。
守護者……寄生蟲……
這兩個詞,像兩把尖刀,深深地扎進了他的心臟。
是啊,他們這些安西老卒,在龜茲堅守數(shù)十年,不就是為了守護大唐的疆土和子民嗎?
可為什么一朝得勢,就忘了自己的初心,反而要去侵害自己曾經(jīng)守護的一切?
李唐看著郭昕失魂落魄的模樣,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緩步走上前,親手解開了郭昕背上的荊條,將一件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起來吧,地上涼?!?/p>
郭昕身體一顫,在李唐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來。
“王爺……老臣……老臣糊涂??!”
“不,你不是糊涂,你只是被舊時代的慣性思維束縛住了?!?/p>
李唐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引到一旁的沙發(fā)上坐下。這是郭昕第一次接觸這種柔軟舒適的家具,但他此刻卻完全沒有心思去感受。
李龍適時地端上了兩杯熱茶。
李唐遞給郭昕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輕輕吹了口氣,才繼續(xù)說道:
“老郭,我給你打個比方。我們現(xiàn)在正在建一座前所未有的大廈,這座大廈的名字,叫做‘新西北’。我,是總設計師。裴度他們這些文官,是負責規(guī)劃的工匠。而你,和你的安西軍,是什么?”
郭昕茫然地搖了搖頭。
“你們是這座大廈的基石,是支撐起整座大廈的鋼筋骨架!”
李唐的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
“基石的作用是什么?是深埋地下,承受萬鈞重壓,保證大廈穩(wěn)固!鋼筋的作用是什么?是澆筑在水泥之中,與整個結構融為一體,賦予大廈堅韌!”
“現(xiàn)在,你這塊最重要的基石,你手下那些鋼筋,不想待在自己應該在的位置上了。他們覺得深埋地下太委屈,澆筑在水泥里太辛苦。
他們想跑到屋頂上去當那最華麗的琉璃瓦,想被雕刻成大門口威風凜凜的石獅子,讓所有人都看得到他們的功勞?!?/p>
“老郭,你告訴我,如果基石和鋼筋都跑了,這座大廈,還能建起來嗎?”
這個比喻,通俗易懂,卻又無比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