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斯騰湖西南十里,吐蕃征西軍中軍營帳。
眼看著神明限定的撤軍時間越來越近,尚綺新爾的內(nèi)心變得越來越焦躁。
特別是剛從龜茲城傳來的“大唐邊軍易幟成為神圣同盟船山部落”這個最新消息,讓尚綺新爾有種被別人摘了勝利果實的極度不甘和憤怒。
大唐武威郡王,安西大都護郭昕是個怎樣的老頑固,吐蕃軍政高層無人不曉。
郭昕帶著安西都護府的殘兵敗將在安西戰(zhàn)場跟吐蕃大軍打了四十多年,期間吐蕃歷任贊普和大相不知派了多少說客勸郭昕投降,全都是無功而返。
就連回紇人也曾多次派特使前往龜茲招降,同樣被郭昕嚴辭拒絕。
如此一個死忠于大唐王朝的異姓郡王,他怎么就突然對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神圣同盟船山部落”心悅誠服了呢?
大唐王朝不是一直強調(diào)王權(quán)高于神權(quán),講究天子授命于天嗎?
船山部落是什么來歷?
神圣同盟是一個什么性質(zhì)的聯(lián)盟?
高高在上的神靈,為何會突然插手世俗凡人之間的紛爭?
難道大吐蕃帝國對大唐王朝發(fā)動的這場百年戰(zhàn)爭,真的引起了上蒼的不滿,使得天上的神靈不再庇護吐蕃贊普了?
尚綺新爾可以肯定,一旦讓那些大倫大相身后的氏族世家知道贊普不再是神授神佑,邏些王都絕對很快就會出現(xiàn)政變,由此產(chǎn)生的動蕩混亂一定會讓大吐蕃帝國徹底分裂。
如果說尚綺新爾被突如其來的神跡和神諭弄得心緒不寧,那身為監(jiān)軍大員的缽闡布勃蘭伽丹大師那就是真正的焦頭爛額。
吐蕃征西軍的所有將領(lǐng),這兩天都在爭相責問勃蘭伽丹這位缽闡布,佛教的金剛菩薩為何不能保佑吐蕃軍人,任由天上的神靈肆意屠戮吐蕃將士。
作為吐蕃帝師兼國師娘·定埃增桑布的大弟子,勃蘭伽丹此前一直堅信神通不敵佛法。
然而,那艘突然現(xiàn)世的飛天神船上的天神,降下的神罰和神諭,讓勃蘭伽丹對長久以來對我佛的堅定信仰,產(chǎn)生了動搖。
勃蘭伽丹完全可以預(yù)見,神罰的消息一旦傳到邏些王都,一定會讓那些信奉苯教的王公大員對赤德松贊推行的佛政進行大肆抨擊。
苯教的信眾絕對會認定這是佛政給吐蕃王朝招來的天災(zāi),是上蒼對佛教的懲罰。
勃蘭伽丹心里很清楚,無論他再如何自圓其說,如果不能阻止天上那艘飛天神船接下來的動作,一切說辭都會蒼白無力。
可問題是,他雖然自幼修行佛法,精通佛理,可壓根就不知道該如何跟那艘飛天神船上的神靈進行溝通。
“已經(jīng)有確切消息表明,郭昕應(yīng)神明之召,帶著部下登上那艘飛天神船,在天上待了至少一個時辰?!?/p>
尚綺新爾望著在大帳中閉目打坐神游物外的缽闡布勃蘭伽丹,實在忍不住沉聲說道:
“勃蘭大師,為何我們的神明,不能阻止唐人跟神明的接觸?我們的神明都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唐人的神明,比保佑我們吐蕃人的那些金剛菩薩神通更大?”
“稍安勿躁,大將軍?!?/p>
勃蘭伽丹眼簾睜開又合上,老神在在地淡然說道:
“貧僧已經(jīng)跟我佛溝通過了,佛說,上古神界早就約定,神明是不能輕易下凡插手人間的事務(wù)。天上的那尊神明,是一個盜用飛天神船私自下凡的毛神,自有神將將他捉拿回神界。”
無論如何,先安撫好軍中這幫驕兵悍將再說。
反正他們也不會知曉貧僧究竟有沒有跟我佛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