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遮天蔽日的“鯤鵬飛舟”,那支從天而降,裝備著神鬼莫測火器的安西軍,徹底擊碎了他們內(nèi)心深處最后的優(yōu)越感和安全感。
在那種毀天滅地的力量面前,他們引以為傲的部曲、門生、人脈、財富,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都說說吧。”
王搏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寂,“長安的急報,想必大家都看過了?;实叟c西北王府已然合流,屠刀已經(jīng)舉起。我王家,該何去何從?”
一名中年族人忍不住開口道:
“家主,依我看,局勢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实矍逑吹?,多是宦官黨羽和一些寒門酷吏。我等世家,根深蒂固,他不敢輕易動我等。
至于那西北王,偏居一隅,不過是個有勇無謀的邊鎮(zhèn)武夫罷了。他想逐鹿中原,就離不開我等世家的支持。我們不妨靜觀其變,甚至可以派人去長安,向皇帝示好,安撫一二。”
此言一出,立刻引來不少人的附和。
“沒錯,我五姓七望,同氣連枝。他李純敢動我們一家,其他幾家豈會坐視不理?法不責(zé)眾,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西北王府再強,還能強過整個天下不成?他要錢糧,要人口,終究還是要和我等打交道。只要我們聯(lián)合起來,抵制他的‘唐幣’,釜底抽薪,他那套東西,自然就玩不轉(zhuǎn)了!”
聽著族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坐在末席的一個年輕人,眼中卻閃過一絲深深的憂慮。
此人正是王崇良,是那位前往西北船山書院求學(xué)的王崇文的族兄,王家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他與其他族人的盲目樂觀不同,從那份來自洛陽的,關(guān)于“唐幣”和西北銀行的情報中,他嗅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
“崇良。”
坐在主位上的族長王搏,目光如炬,忽然點名道:“你一直不說話,在想什么?”
王崇良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對著主位和四周的族叔長輩們深深一揖,沉聲道:
“家主,各位叔伯,恕崇良直言。我等……恐怕都小看了那位西北王。他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與我等合作,而是要……要我等的命!”
“放肆!”一名白發(fā)長輩當即呵斥道:“崇良,休得在此危言聳聽,擾亂人心!”
王崇良不為所動,目光直視王搏,一字一句地說道:
“家主,諸位可曾想過,西北王府為何要發(fā)行‘唐幣’?又為何在我們聯(lián)合抵制,制造錢荒之后,非但沒有退縮,反而變本加厲,推出了一個所謂的‘建設(shè)債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