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個字,仿佛帶著無窮的魔力,深深地烙印進了他的靈魂深處。
“天下為公”。
這四個字,對于王崇良而言,比任何刀劍都要鋒利,比任何攻城重錘都要沉重。
世家門閥,講究的是“家天下”。一姓之榮辱,一族之興衰,便是他們眼中世界的全部。他們將天下資源視為私產(chǎn),將萬千黎民視為附庸,代代相傳,血脈為尊。
而“天下為公”,則是對他們存在根基的最徹底的否定!
這是一種宣言,一種昭告,宣告著一個舊時代的終結(jié),和一個新時代的開啟。在這個新時代里,土地、知識、權(quán)力,將不再為少數(shù)人所壟斷,而是要歸于天下萬民!
王崇良的嘴唇哆嗦著,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里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源于一種從靈魂深處泛起的,名為“恐懼”的戰(zhàn)栗。
“王先生,請吧?!?/p>
李賀的聲音依舊溫和,但在這四個字的映襯下,卻帶上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崇良如同一個被抽去骨頭的木偶,被李賀半請半扶地帶入了王府。
與他想象中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的王府截然不同,這座西北王府的內(nèi)部,呈現(xiàn)出一種簡潔、大氣而又充滿力量感的風格。
沒有繁復的裝飾,沒有名貴的古玩。映入眼簾的,是寬敞明亮的大廳,地面是用一種不知名的石材鋪就,光滑如鏡,倒映著天花板上散發(fā)著柔和光芒的巨大圓形電燈。
墻壁是純粹的白色,上面掛著幾幅巨大的地圖,一幅是西北全境詳圖,上面用各種顏色的線條和標記,標注著礦產(chǎn)、鐵路、工廠、農(nóng)田的位置;
另一幅,則是整個大唐乃至周邊諸國的輿圖,其精準程度,遠超朝廷工部所藏的任何一幅。
大廳的中央,擺放著一套造型奇特的桌椅,材質(zhì)似木非木,似鐵非鐵,呈現(xiàn)出一種深沉的金屬光澤,線條流暢而硬朗。
一個身著藏青色常服,身形魁梧,面容堅毅的老者,正端坐于主位之上,手中捧著一杯熱茶,目光平靜地注視著走進來的王崇良。
他的鬢角已經(jīng)斑白,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一般,記錄著歲月的風霜。但他的腰桿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鷹,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鐵血殺伐之氣,即便隔著數(shù)丈遠,也讓王崇-良感到一陣心悸。
“老朽奉王爺之命,在此恭候王公子大駕。”
老者緩緩開口,聲音洪亮而沉穩(wěn),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王崇良的心上。
郭昕!
武威郡王郭昕!
那個率領(lǐng)安西殘軍,在與世隔絕的絕境中,堅守龜茲數(shù)十載,撐起大唐在西域最后一片天的不屈軍魂!
王崇良腦中轟然一響,瞬間明白了李唐的用意。
李唐沒有親自見他。
派來接待他的,是這位前唐的武威郡王,如今西北王府的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