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目,濃睫如風中殘燭般急顫,再睜眼時,眸中只余焚盡一切的灰燼與決絕。“瘋魔?!彼鲁龆?,輕若鴻羽,卻重似山崩。
慕容霄直起身,如同鑒賞稀世珍寶般凝視她眼中的痛苦,慢條斯理地撫平袖口褶皺?!笆媚恳源?,云若溪,”他旋步?jīng)]入門外幽藍的冷光,玄袍融進深海,“這場久別重逢的戲,缺了你這雙眼,豈非索然無味?本王……靜候佳音?!?/p>
雖然一直被關(guān)在這兒,但知道凌千夜被救走后,云若溪還是松了口氣。凌千夜對她的那份情意,她實在受不住。現(xiàn)在只盼著別連累他,既然人已經(jīng)安全了,那她自己也就沒什么好怕的了。
登基后與云若溪接觸漸多,殷離卻疑竇叢生。
一次試探,假云若溪露餡,供出真身仍在南海。
他驚覺慕容霄的南海崛起是場精心設(shè)計的龐大棋局,連“營救”都是陷阱。
幸而北海接應人員未入南海,三國大戰(zhàn)才未爆發(fā)。
權(quán)衡國力與北海安危,他決定告知墨千凌部分真相——隱瞞自己曾救假云若溪。
至于墨千凌能否尋回真愛,全看天意。
御書房內(nèi)龍涎香沉得發(fā)澀,燈燭在殷離緊蹙的眉宇間投下晃動的暗影。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紫檀案沿反復摩挲,留下一道幾不可見的濕痕。繼位以來,那道名為“云若溪”的身影闖入視線的次數(shù)意外地頻繁,每一次覲見、每一次宮宴,她都在。
這本該是故人重逢的慰藉,可每一次目光相接,殷離心湖深處總浮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異樣——像琉璃盞上的一道裂痕,細微,卻足以讓完美轟然崩塌。
“陛下,”內(nèi)侍細聲通稟,“云姑娘奉召到了。”
珠簾輕響,那襲熟悉的素色宮裙映入眼簾?!霸迫粝庇掳?,姿態(tài)無可挑剔,裙裾拂過光潔的金磚,如流云無聲?!皡⒁姳菹?。”聲音依舊清泠,像檐下懸著的玉片風鈴。
殷離的目光卻如淬了冰的細針,精準地刺向她腕間——那里空無一物。他記得真切,真正的云若溪左腕內(nèi)側(cè),有一道被玉簪劃傷的淺痕,狀若新月。他曾親手為她涂抹過藥膏。眼前這人,腕骨光潔如玉。
“免禮?!币箅x的聲音聽不出波瀾,親自執(zhí)起案上溫著的青玉壺,斟了兩杯雨前龍井,碧綠的茶湯在白瓷盞中漾開清透漣漪。
他端起自己那杯,并未啜飲,指腹只沿著溫潤的杯沿緩緩畫著圈,目光卻未曾離開“云若溪”的臉,“近來宮中新得了些南海的珊瑚珠,色澤極艷,朕想著,倒與你常戴的那串紅玉髓手釧有幾分相似?!?/p>
他將茶盞輕輕推到她面前,杯底與托盤相觸,發(fā)出一聲極輕微的“叮”。空氣驟然凝滯。
“云若溪”伸向茶盞的手指幾不可察地一頓,隨即綻開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陛下記性真好。只是……一時的玩物,如今早已不戴了。”她端起茶盞,指尖微微蜷縮,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