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合攏,余下一室死寂。云若溪踉蹌跌坐榻沿,指節(jié)死死摳住錦褥。燭淚滾落,在她裙裾暈開一點濕痕。她齒尖深陷唇肉,腥甜彌漫,耳畔只余慕容霄的冷語與那個烙進骨髓的名字——墨千凌。
空氣里,仿佛還縈著一縷清寒似雪的氣息,是她夜半驚醒時,最不敢觸碰的舊夢余溫。
慕容霄靜立深海明珠的幽藍光暈中,修長的手指緩緩滑過冰晶棺槨的冰冷表面。棺內,云若溪的替身安詳沉睡,他的目光卻穿透這層偽裝,思緒如暗流涌動。
“師兄啊,”他低喃,聲線在空曠殿堂里蕩開細微回響,“你費盡心機追尋的,不過是本王雕琢的幻影,連凌千夜那雙眼也未能窺破分毫?!?/p>
唇邊勾起一抹譏誚,眼底卻凝著深淵般的算計,“花氏……倒是剛烈,為護那點血脈牽絆,竟甘愿以命作結。”
腦中閃過密報中采珠女遞出的毒珠,一股無名火竄起,他驟然攥緊拳,骨節(jié)繃得發(fā)白,“愚不可及!以為一死便能斬斷本王棋局?真正的云若溪,才是本王掌中定乾坤的棋子?!?/p>
他旋身,玄色袍袖如夜鴉展翼,拂過垂落的鮫綃帷幔,徑直走向殿角一扇隱匿的暗門。石門無聲洞開,暖玉鑲嵌的墻壁透出柔和光暈,驅散了深海寒意。室內,云若溪憑窗而立,素白中衣在玉光下宛若薄霜。
窗外是琉璃穹頂幻化的粼粼波影,如同囚牢的虛妄天幕。她的指尖死死扣著海沉木窗欞,指甲深陷木紋,留下月牙般的蒼白印記。石門輕響的剎那,她背脊倏地僵直,肩胛骨在衣料下微微凸起,卻固執(zhí)地不肯回頭。
“這‘穹頂幻光’可還稱心?”慕容霄的嗓音裹著刻意偽裝的閑適,停駐在她三步之外,目光如蛛網(wǎng)般纏繞她單薄的輪廓,“總勝過那口凍徹骨髓的棺槨,不是么?”他刻意咬重“棺槨”二字,如愿瞥見她頸后肌膚泛起細小的戰(zhàn)栗。
云若溪徐徐轉身。暖玉的光流淌在她臉上,襯得面色近乎透明,唯有一雙眸子沉靜如古潭寒冰,清晰地倒映出慕容霄玩味的笑靨。
“慕容霄,”她啟唇,聲音因久未言語而干澀,卻字字淬著鋒芒,“你貪求的究竟是什么?我母親的一條命,還填不滿你心底的深淵?”
慕容霄面上笑意驟然褪盡,眼底掠過一絲毒蛇般的陰冷。他欺身上前,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在陰影里,懸空的指尖幾乎觸到她衣襟下起伏的胸口。
“本王要什么?”他低笑出聲,氣息灼熱地噴在她耳際,“本王要親眼看著,墨千凌歷經(jīng)千劫萬難,以為終于擁住畢生摯愛時,懷中卻只剩一具空殼……那時,他那張永遠從容的面具會如何寸寸碎裂!”
他喉間滾出近乎愉悅的顫音,“花氏的命,不過是拉開帷幕的鼓點。而你,必須活著——活到最后一刻,親眼看他如何狂喜,又如何……墮入地獄。”
云若溪猛地側首避開那令人窒息的氣息,胸口劇烈起伏,一股鐵銹味涌上喉頭又被她狠狠咽下。